瑤琴的媽媽原是小學老師。老早就退休了。早退休的人雖然早些日子享福,可是工資卻比晚退休的人要少好多。瑤琴的爸爸長年在地質隊工作。回來後,閑不住,就開了一片書店。剛開始時,書店生意並不好。飽一頓饑一頓地勉強維持個溫飽。瑤琴的媽加入後,就在店頭一側加了個偏屋,對外出租影碟。附近有所中專學校。學生們常來這裏租碟,生意慢慢就好了起來。瑤琴的媽媽便又把偏書的碟架挪到了書店裏,把偏屋隔成三個雞籠大的小間。裏麵放上電視機和影碟機。每小間剛夠坐兩個人。用藍花布幔隔斷了外麵的視線。這樣,店裏除了影碟可以出租外,這裏還增加了看碟的包間。這一招,尤其受學生們歡迎。幾乎每天晚上,都有成雙成對的學生過來包間看碟。生意一下就火了起來。白天也有人過來包間看碟片。看一張碟十塊錢。不貴。就因為不貴,來的人才多。人換了機子卻不歇,幾年下來,VCD的機子都看壞了兩台。

瑤琴很少回家。回去後看著年輕人摟著腰進她家的店子,她的眼睛就發酸。她想楊景國是最會摟人的了。楊景國用手臂摟著她逛街時,根本不用動嘴,她從腰上就知道他想要去哪裏。她隨著他手臂的感覺行動。楊景國想些什麼會從他的手指一直傳達到她的心裏。這一切,前來看碟的男男女女們你們懂嗎?

瑤琴下崗的第二天給她的母親打了一個電話。母親說你回來吧,廠裏不需要你,可家裏需要你。瑤琴被母親的話溫暖了一下。

瑤琴帶著母親的溫暖在回家前先去了東郊鬆山上楊景國的墓地。因為心裏頭有一股溫暖,所以這一回她沒有哭。她像平素一樣,把楊景國墓前的雜草清理了一下,將帶上山的一把花插在水泥做的花瓶裏。然後就蹲在楊景國墓前輕輕地問楊景國:我該怎麼辦?問完後,她沒聽到楊景國的回答,隻有風聲嗚嗚的。天涼了,瑤琴心知她不能哭。

瑤琴的媽力主瑤琴到店裏來幫忙。瑤琴堅決不肯。瑤琴沒說原因。她知道她可以做任何事情,卻不可能留在家裏看這個小店。有一回,瑤琴去書店取東西,隨便走到偏屋,信手撩開了一張布幔,看到兩個年輕人正擁在一起,一邊吻著一邊看碟。瑤琴看呆了,心裏頭抖得像被狂風吹著一樣。楊景國當年擁抱她的感覺猛然一下又將她裹住。結果她什麼東西都沒拿,跑回家去哭了一場。

十年都過去了。時間是很長很長的。長得瑤琴已經三十八歲,眼見得就是進四十歲的人。皺紋也業已從她的心裏一點點爬上了她的額。可是在瑤琴心裏,更長更長的是她和景國在一起的四年多時間。那所有的一切都密密集集地潛伏在她內心皺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