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麵的細聲音終於先開了口。他說我叫陳福民。瑤琴微微地點了一下頭。他又說,我不知道你這麼年輕漂亮。如果我先知道這個,我就不會有勇氣來見麵了。瑤琴勉強地笑了笑。他又說,如果你覺得我不理想,也沒關係。如果你現在就想離開,那就離開。我不會介意的。這樣的事是需要緣分的,強求對誰都不好。

瑤琴突然就覺得這個細細的聲音不是她想象中的那麼討厭。她抬起了頭,望著他笑了一笑說,謝謝你。然後她就站起來,離開座位。走了幾步,瑤琴覺得自己似乎太沒禮貌,便又回過頭來,朝他示意了一下。瑤琴再轉身時,腦子裏恍惚就有了這個人的印象。他的麵色很蒼白,人很瘦,頭發長長的。他的眼睛很大,裏麵裝滿著驚愕。瑤琴想,哦,這個人叫陳福民。

瑤琴走出了酒吧,長吐了一口氣。街上的陽光很明亮。街景也很豔麗。廣告的小旗子在風中嘩啦啦地響著。來來往往的男女們臉上都掛著笑。還有人隔著街高聲說話。精品店裏的音樂從花招各式的門中竄出,一派嘹亮地唱著,把一條街都唱通了。

世界真的是好燦爛。瑤琴站在路邊想過馬路。流水一樣的車,一輛接著一輛。瑤琴無法插過。就站在那裏看車,也看整個的街景。看著看著,瑤琴就覺出了自己的孤獨。孤獨很深,深在骨頭裏。那裏麵空空蕩蕩,叫喊一聲就會有回音。回音會撞擊得骨頭疼。這疼楚瞬間就能幅射到全身。

瑤琴覺得自己好累嗬,她情不自禁地倚在路邊的電線杆上。有人對她說話,你還好吧。聲音細細的。瑤琴聽出這是陳福民。瑤琴說,我沒事,我要過馬路搭車。陳福民說,我也是。瑤琴就沒話講了。她隻是望著馬路上一輛接著一輛的車,眼睛一眨也不眨。她的脖子有些僵。陳福民說,這裏的車總是很多,前麵有座天橋,從那裏走安全些。瑤琴望了他一眼。陳福民說,我帶你走過去。

瑤琴不知不覺地就跟著他一起走了。天橋就在前麵十幾米遠的地方。兩人一路無語,上了天橋,陳福民才說,我要是騎自行車走近路,幾分鍾就到了。可是,自從出過車禍後,我就再也不敢騎車了。瑤琴心裏格登了一下說,我也是。陳福民說,所以還是小心一點好。有天橋的地方就盡量過天橋,不要為了搶時間去橫穿馬路。時間是搶不完的。瑤琴說,是呀,我也是這樣想了的。

對麵有幾個孩子衝跑過來,瑤琴讓了一下,肩頭不覺碰著了陳福民的胳膊。一股男人的氣息撲到瑤琴臉上。瑤琴已經好久沒有這麼近距離地跟一個男人在一起走路或是說話了。她心裏不覺跳動得有些厲害。

下了橋,瑤琴的車站先到。陳福民說,能不能留個電話給我?瑤琴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頭。瑤琴想送牛奶的送飲用水的送煤氣的都有她的電話,給他一個又算什麼。瑤琴在陳福民掏出的筆記本上寫下了自己的電話號碼。等瑤琴寫完,陳福民在一頁空白紙上也寫下了一個他的電話。陳福民撕下那張紙,遞給瑤琴,說,這是我的電話。瑤琴並不想要他的電話,可見他已經遞了上來,也不好意思推掉,就隻好接了過來。瑤琴看到上麵不光有辦公室和家裏的電話,就連手機號碼也寫在了上麵。

瑤琴的車哐哐當當地過來了,瑤琴客氣地同陳福民說了聲再見,就上了車。陳福民一直站在車站望著瑤琴的車開走。車上的瑤琴見他呆站在那裏的樣子,突然覺得好熟悉好溫暖。瑤琴想,他站在車站的姿式怎麼這麼像楊景國呢?

晚上洗澡時,瑤琴摸了一下裙子的口袋。她摸出了那張寫著電話號碼的紙條。腦子裏浮出陳福民站在車站的樣子和他細細的聲音。瑤琴笑了笑,把紙條一揉,扔進了馬桶裏。紙團在馬桶裏漂浮著,瑤琴按了下馬桶的按紐,嘩的一下,就把它衝沒了。瑤琴想,到此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