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瑤琴情緒驀然間低落下來。陳福民倒是沒事一樣,纏著瑤琴親熱了一番,到十點半便趕回學校。
陳福民走時,瑤琴突然說,我現在也上班了,以後也很難顧得上你的晚餐。你要是來,就吃過飯再來,或者幹脆星期五再過來。陳福民怔了,他站在門邊,沒有動。仿佛想了想,陳福民說,你不高興了?瑤琴說,談不上,我隻不過覺得好累。陳福民說,你要是覺得累,就直說呀,以後晚飯我做就是了。不就是這點小事嗎?
陳福民走後,瑤琴躺在床上,好久睡不著。瑤琴想,激情這東西是紙做的,燒起來火頭很旺,滅下去來得也很容易。一日日瑣碎的生活仿佛都帶著水分,不必刻意在火頭上澆水,那些水分悄然之間就浸濕了紙,滅掉了火。
第二天,瑤琴到家時,陳福民還沒回來。瑤琴還是自己做飯。菜差不多炒好了,陳福民進了門。陳福民說,不是說好了我回來做的嗎?瑤琴說,我回都回了,未必還坐在那裏幹等?陳福民說,這是你自己主動做的喲,到時候別又怪我。瑤琴說,我怪你和不怪你又有什麼差別。
瑤琴說完,突然覺得自己半點味口都沒有了。她擺好桌子,進到臥室裏。她心裏好燥亂,她渾身火燒火燎的,血管淌著的仿佛不是血而是火。她想跺腳了,想罵人了,想揪自己的頭發了,又有些想要砸東西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她不知道這份燥亂由何而起。她也不知道怎樣才能讓自己安定下來。瑤琴在屋裏困獸一樣轉了幾個小圈。她想起以前她一但為什麼事煩亂時,楊景國總是摟她在懷裏,安慰她,勸導她。她不由打開箱子,拿出楊景國的照片,貼在胸口,仿佛感受著楊景國的擁抱。瑤琴哀道,景國,幫幫我。你來幫幫我呀。
有一股涼意觸到了瑤琴胸前的皮膚。慢慢地,它向心裏滲透。一點一點,進到了瑤琴的心中。仿佛有一張小小的嘴,一口一口地吃著流竄在瑤琴周身的火頭。瑤琴坐了下來,她開始平靜。她看到了窗外的樹。樹葉在暗夜中看不清顏色。被月光照著的幾片,泛著淡淡的白光。對麵樓棟的窗口,透出明亮的燈光。窗框新抹過紅漆,嵌在那燈火中。一個女人趴在窗口跟樓下人說話,就像是一幅風景。瑤琴想,其實什麼事也沒有嗬。其實我是好好的嗬。景國,我給你找麻煩了。
陳福民盛好了飯,走到門口。陳福民說,吃飯吧。怎麼跑掉了呢?說話間,他看到了貼在瑤琴胸前的照片。他走了過去。從瑤琴胸前抽出照片,拿在手上看了看說,他就是楊景國?瑤琴說,是。陳福民又看了幾眼,似乎在忍著什麼。好一會兒,他將照片輕輕放在床上,走了。走到門外,回頭說了一句,你不把他忘掉我們倆個是沒法過日子的。
吃飯時,陳福民一直沒有說話。他的心像是很重,不時地吐著氣。飯後,他沒有看電視,也沒有告辭,便走了。瑤琴聽到門的“哐”聲,她知道,她本已走向陳福民的心,又慢慢地回轉了。她回轉到楊景國那裏。隻有那裏才讓她有歸宿之感。瑤琴想,真的,好久沒有去看楊景國了。
第二天瑤琴跟老板請假,說是家裏有點事情,需要提前走。老板也就是瑤琴媽的學生說,要去哪裏?需不需要我開車送?瑤琴說,不用了,我去東郊。那地方得自己去。老板說,是去鬆山?看你的……?瑤琴點了點頭。老板默然不語,好半天才說,你現在還去看他?都多少年了?瑤琴說,十年了。不去看心裏就堵。老板說,每個月都去?瑤琴說,是的。老板說,以後每個月我都專門批你一天假,讓你從容去,別這麼趕忙。瑤琴心下好是感激,說謝謝老板了。老板說,你男朋友雖然死了,可他是個幸福的人。瑤琴苦笑笑說,我寧願他少一點幸福,但是還活著。老板說,可是你知道嗎?當你深愛的人背叛你時,你會覺得生不如死。瑤琴說,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