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琴的媽終於又找瑤琴說結婚的事了。瑤琴的媽說,五中校長專門找過她。是陳福民讓她去找的。陳福民想結婚,可又怕跟你說時會碰釘子,自討個沒趣。便有些膽怯。想請老人出麵作主。瑤琴的媽說,你難道還要像小年輕那樣談戀愛?鬧也鬧過了,和也和好了。住也住在了一起,不結婚還想幹什麼?瑤琴說,不幹什麼。結了婚又能幹什麼?瑤琴的媽說,既然結不結婚都差不多,那就結吧。我和你爸真是看不下去了。人生不就這麼回事?哪裏需要人去想這想那?如果什麼事都由得人想好了再去做,做出的什麼事又都合自己的意,那人生又有什麼趣味。就算選錯了人,又有什麼打緊,一輩子還不是要過?一百個女人結婚後會有九十九個半覺得自己選錯了人。你不是選錯了這個,就是選錯了那個,總歸都是個錯。既然如此,不如就選眼前這個算了,免得浪費時間。決定一件事都像你這樣白天想完夜晚想,猿猴到今天還沒變成人哩。
瑤琴的媽大大嘮叨了一通後走了。瑤琴回頭細細想她說過的話。覺得她媽講得還滿有道理。既然結婚跟不結婚都差不多,既然選錯了人一輩子也還是要過,既然兩個人過仍覺寂寞,一個人過也是孤獨,何不就這麼算了?
晚上,陳福民來時,瑤琴就盯著他。陳福民說,你盯著我幹什麼?你讓我心裏發慌哩。瑤琴說,你托人找我媽了?陳福民說,你媽來過了?你怎麼想?瑤琴便把她媽的話複述了一遍。
陳福民的目光散漫著,仿佛瑤琴說的是一件比洗碗更加隨便的事情。瑤琴說,你是什麼意思?是你要她來說的,你怎麼又這樣?陳福民說,我隻想聽你的意見,並不想聽你媽說了什麼。瑤琴噎住了。她是什麼意見呢?瑤琴覺得自己還沒有想好。可她轉念又想,如果想好了她又會是什麼樣的結論呢?這結論就會是陳福民以及她媽她爸所滿意的嗎?
陳福民似乎看透了她。陳福民說,你還沒想好對不對?或者說你還在想著那個死人對不對?瑤琴說,你怎麼這麼多廢話。你要結就結好了。我沒意見。陳福民說,你也別太低看了我。瑤琴說,什麼意思?陳福民說,我需要婚姻,但我也要愛情。沒有愛情的婚姻,我不想要。瑤琴說,是嗎?陳福民說,可是我到現在還不知道你到底愛不愛我。我不確切你是不是心裏需要楊景國,肉體需要我。我是一個貪心的男人。我兩個都想要。要你的肉體更要你的心。如果你隻給我一樣,那還不如我去伺候一個不會說話不會思考的病人。然後去找發廊小姐發泄一下。瑤琴說,兩個人在一起過日子,沒有愛情,但有平靜的生活,就不行嗎?陳福民說,也許行吧。不過我還是要跟你說,我已經有過十年痛苦不堪的生活,現在我需要至少十年的幸福來彌補。是不是有點可笑?瑤琴說,是這樣嗬。陳福民說,結婚吧,愛我十年,行不行?十年後,你不想愛了,我就由你。瑤琴淡然一笑,說,十年嗎?如果我們結婚,至少有三十年過頭。我在後十年愛你,不也行嗎?你要的隻是十年。陳福民怔了怔,笑了,說,想不到你還有這一手。瑤琴說,本來我也是不太想結婚的。可是現在我覺得結婚和不結婚並沒有什麼大的區別,所以就覺得結了也行。陳福民說,是不是有點破罐子破甩?瑤琴想了想才說,可能有點,但也不全是這樣。
陳福民於是沉默。說,既然你這麼說,我倒願意再等等,等到你死心塌地愛上我,離不開我,我再跟你結婚。瑤琴說,也行。說完,瑤琴想,死心塌地地愛你?離不開你?這可能嗎?你當我才十八歲,什麼事都沒遇到過?
躺在床上的時候,陳福民附在瑤琴的耳邊說,其實我心目中的所謂愛,也隻是想要你忘掉楊景國。不要讓我在抱你的時候,能聞到他身上的氣息。瑤琴說,瞎說什麼。陳福民說,你不信,你身上,我總能聞到一股濕濕的氣味,像是剛從霧水裏鑽出來。那不是你的氣味,是他的。我知道。
瑤琴心裏“格登格登”的猛跳了許久。這天夜裏,她果然又看到楊景國從霧氣濃濃的河岸走了出來。
結婚的事暫時放下不說了,生活就變得有些悶悶的。
陳福民晚上有時來,有時沒來。不來時,他會打電話,或說是給學生補課,或說是有朋友在他那裏打麻將。每個周末陳福民倒是必到的。陳福民說周末如果不跟女人一起過,就覺得這世上隻剩得自己一個人,清冷得受不住。一到星期五,瑤琴就會去買一些菜,等陳福民回來做。瑤琴有了工資,陳福民就更不提錢的事了。瑤琴也懶得提,想想無非就是一天一頓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