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瑤琴再也懶得跟陳福民說誰買什麼和不買什麼了。她全部都一手包辦下來。忙著忙著,瑤琴就忙得亢奮起來。十年來的抑鬱都被這忙碌所驅除。瑤琴的臉上泛著紅光。走進宿舍時,常有熟人笑道,瑤琴,看了你就曉得,人還是要結婚呀。你看這些日子你越來越漂亮。瑤琴便笑。熟人又說,真的好久沒有看你這樣笑過了。開心得就像你跟楊景國在一起時一模一樣。

周末的時候,陳福民也過來幫忙。

瑤琴的屋子全部換了新的牆紙。牆紙泛著一點淡米色。瑤琴說,當初我和楊景國兩個人去看牆紙時,一眼就看中了這種樣式的。窗簾很厚重,是黃底印花的。瑤琴說,楊景國說這款窗簾配我們的牆紙特別諧調,我比了一下,果然是這樣。頂上的吊燈也換了。古色古香的一款。瑤琴說,我先看中的是一款很洋氣的,可是楊景國特別喜歡這樣的。我左看右看,覺得還是他的眼光比我高。床罩是上海貨。楊景國特別喜歡上海的東西。他什麼東西都喜歡買上海的。他說上海人精細,做東西講究,不像廣東人,光講時髦,不注重做工。

陳福民本來看到新房弄得很像一回事,也滿高興的。可是瑤琴左一口楊景國,右一口楊景國,說得那麼如意自然,心裏一下子就陰暗了下來。陳福民終於忍不住打斷瑤琴的話。陳福民說,喂,你是不是以為你跟楊景國結婚?

瑤琴嚇了一跳,她這才突然意識到,她已經把心裏的內容在不經意間流露了出來。

這天,陳福民連晚飯都沒有吃,就走了。一連幾天,陳福民都沒有露麵,也沒有打電話過來。瑤琴想,難道就這樣了?

想過,瑤琴就給陳福民打了一個電話。瑤琴說,你要怎麼樣?陳福民說,沒什麼呀,我隻是在想事。瑤琴說,想什麼?結婚還是不結婚嗎?陳福民說,怎麼會?我當然要跟你結婚。我都說過了,不管你愛不愛我,我都要跟你結婚。瑤琴說,那你還想什麼?陳福民說,為什麼這麼多年你都忘記不了楊景國,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我就在想這個。瑤琴說,那你就不要想了。陳福民說,我不想不行。因為他擋了我的幸福。瑤琴說,那我就告訴你,他是天底下最好的人。陳福民說,是嗎?聽你這麼一說,我還真不服氣哩。瑤琴說,服不服氣也就這麼回事。他都死了,你又何必在意?陳福民說,我不明白的就是,他都死十年了,還讓我這麼不舒服。張三勇還活著,可你看我有沒有半點介意他?瑤琴說,你有毛病呀!瑤琴說完,掛掉了電話。

晚上,瑤琴一個人坐在屋子裏呆想。世界上的事讓人不明白的多著哩,你還能每一件都弄清?想著一個死去的人難道不比想著一個活著的人要好些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