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終,方彤給芳草打來電話,她說:“小妹,以前的事,千錯萬錯,都是姐姐的錯。姐姐不該在你生活困難的時候,騙你的錢財,我真是暈了頭,隻顧自己,沒站在你的角度考慮問題。如今,我真正體會到,金錢是最害人的,錢,是使人離心離德的禍根。錢,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親情,才是這個世界最寶貴的。可惜,我醒悟得太晚、太晚了!我請求你原諒我。如果有來生,我一定做個稱職的姐姐……”如此這般,方彤說了一堆好話。她希望自己生前做錯的事,生前得到對方諒解。但,即便芳草口頭上諒解,不代表她心底諒解。幾句好話,怎能解決親情決裂帶給芳草多年的心靈創傷產生的痛楚和由此造成的困窘生活?
人生在世,最好不要做愧對他人的事情,如果不小心做錯了,趕緊在有生之年彌補。臨終懺悔,雖好於至死不回頭,但已無多大意義!人活,要活得自尊自愛。人死,要死的踏實安寧!
謙和由於好吃懶做,飲食上,既無規律又不注意營養與健康,且長期處於肝火旺盛、脾氣暴躁狀態,他患了肝癌,也去世了。
芳蘭當年嫁給有文化素養的子安,二人生活幸福美滿。而芳蘭命運不順,她中年時期,子安猝死,她守了寡。由於當年芳蘭的戶口回城了,她有退休金待遇。在她花甲那年,有個沒有任何待遇、年齡小於她的男子,願意與她組成家庭,她便與其結成連理,老來得伴,也算圓滿。
肖淑豔去世了。離世前她經常和同族一個芳草叫二嬸的人說她想念芳草。肖淑豔一望見芳草的照片,就會流淚。芳草聞聽此訊,便不由自主想起過去的歲月,想起苦命、內斂、偏執的婆婆,芳草哭了。
幾年後,楊建倉也去世了。在楊建倉病重住院期間,芳草買來寫有“壽比南山”的蛋糕,插上蠟燭,為他過了人生最後一個生日,並和楊茂森一起,為他唱了生日歌。
楊建倉在世時,是個自私自利、喜歡搬弄是非的老頭,身後留下一堆遺留問題,使幾個子女關係不和且互不理睬。家庭中大孫子、老兒子是受寵主流,而楊茂森是家中不大不小、中間的子女,雖然楊茂森在自家對芳草是個有棱有角的人,而麵對大家庭事物和遺產問題,楊茂森不但幹吃虧,還不受人喜愛。這也就罷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楊茂森若識相,與芳草好好相處,日子比起其他兄弟姐妹,他們沒有外力相助,全憑自力更生,混的也還不錯。而他,偏偏繼承了其父楊建倉的部分秉性——缺乏內涵。
臨近春節,楊沐和小煒締結了良緣,在雙方父母的親切祝福中,他們攜手訂下百年盟約,生活得恩愛而幸福。
楊琳在夏末秋初,剖腹產下一個健康英俊的男嬰,乳名旺旺。楊琳懷孕六、七個月時,有一天,她和芳草遛彎走在街上望見地上有礦泉水瓶的塑料瓶蓋,楊琳便哈腰拾起來。她深知父母沒有退休金,考慮父母將來養老是個大問題。積攢些破爛廢品,日後賣錢,積少成多,也是收入。芳草望見女兒這一舉動,心裏難過極了。女兒大腹便便哈腰拾起瓶蓋那一瞬間,芳草便在心裏下定決心,堅決自強不息,努力奮鬥,以減輕女兒的思想壓力!女兒如此以身示範,芳草奮鬥的決心和盡頭更大了,目標更高了。無論冒多大風險,隻要有賺錢的希望,她都想嚐試。
芳草和白玫二人,同屬於事業型女人,她們一拍即合,合夥開了個小公司。白玫是個胃口大且不安分的人,一旦公司走向正軌,她便又全國各地跑騰、找合作夥伴,自己另尋商機去了。公司的事務,白玫很少過問,大體留給了芳草。每到月底,白玫來結一次賬。芳草沒白天、沒黑夜地操勞,開始幾年,公司運轉不錯,效益也很好,這給芳草增加了自信。她也獨立開了個小商品批發專櫃。後來,兩宗生意,芳草雇人打理,騰出自己,她去了家政公司,給人做起了保姆。
在京城保姆行業,芳草的年齡是最大最高的。因而,芳草每到一位客戶家裏,都盡心盡責、竭盡全力、煞費苦心地做好自己的工作。其中心酸甘苦,自不必說。有的客戶和她成了朋友,有的客戶自認自己有錢,身份高貴,不善待保姆,芳草依然堅信:職業沒有貴賤。任何職業都是職業,職業與職業是平等的。社會存在某種職業,說明社會需要某種職業。需要,便沒有高低貴賤。天子、聖人也要拉屎撒尿,茅廁在某種程度上,更具其重要性。因此,茅廁絕不比金碧輝煌的王宮卑賤。
芳草時常把自己從事的職業比作生命的下半身,把有錢有身份的人,比作生命的上半身。上半身固然重要,上半身能吃飯,能說話,能辯駁,能交際,能談判,能做事。而下半身的功能也決不可小視!一切生命,都由下半身而誕生,沒有下半身,便沒有了世界!即使生命排泄出來的糞便,都是產生一切有機食品的寶貴材料。還不要說下半身具備行走、攀爬和支撐的功能……蜂蜜,由蜜蜂下半身所產生;雞蛋,由雞的下半身而得來!忽視或瞧不起“下半身”——小人物的作用,便是最大的愚蠢和無知!
時傳祥是掏大糞的,他沒有身份,而在曆史的長河裏,卻有他光輝的一席之地。人最重要的一條原則便是:無論從事何種職業,恪守職業道德,把工作做好,才是最本分、最崇高的。芳草夾著尾巴,挺著脊梁,一絲不苟地做著自己的保姆工作。她堅信,憑勞動賺錢,光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