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可恨那姓佟的,臨死,也不讓人消停。
“方才正說到那個烏雅氏的宮人,繼續往下說……”
蘇麻喇姑放下蒲扇,湊近了一些,道:“許是宮人們不識她,錯將她當成是東廂的宮婢,帶去了武英殿問話,奴婢發現之後,就讓人將她送回去了……”
太皇太後沉吟著目光,那跳躍的燭火欲明欲滅,映在她滿是皺紋的臉上,從來都是慈和溫吞的笑意,此刻,陡然變得冷漠凜冽,隱隱讓人心驚。
曆經三朝,她也曾是從那血雨腥風的深宮中浸泡出來的人,多少宮闈爭鬥、妃嬪傾軋、奪嫡之禍,她太了解深宮的荊棘密布、人心叵測。
有的人,與世無爭,善解人意,卻不過是包藏禍心的幌子;有的人,默默無聞,親善隨和,或許就是圖謀不軌的偽裝。事情發展到了現在,不管她是知道些什麼也好,不清楚也罷,這個烏雅&8226;景寧,似乎,不應該再留著了……
“主子,奴婢說一句不該說的……”
蘇麻喇姑靜靜地站在長榻邊,迷離的燭光照亮了她蒼老卻溫善的臉,不卑不亢,顯得格外平和慈祥,“這個寧嬪,很像您當年的樣子……”
隨侍了將近五十載,她跟著太皇太後,見慣了風風雨雨。半生榮華,一世寵辱,她也是那起伏變遷下出來的宮女,早已練就了識人任人的本事。
那個烏雅氏景寧,她雖不曾有過深交,可冷眼旁觀、細細品查,卻越發覺得,這個年僅豆蔻年華的少女,聰慧、睿智、淡定,從那手段到那性子,都像極了年輕時候的太皇太後。
這樣的人,在陰謀詭譎的後宮,或許是禍,可或許也是皇上的福。
握著微熱的茶盞,太皇太後的眼睛暗了一下,“哀家老了,可有些事情總是讓人放心不下……況且,這做長輩的,不就是希望在百年之後,為後輩多做一些善後,多留一片安寧嗎……”
更深露重,初秋的深夜,微寒。
就在慈寧宮那邊,純妃佟佳&8226;仙蕊請求覲見太皇太後的時候,景寧剛好途經南三所,走到景和門。
前方不遠,是乾清宮。
巍巍宮殿,流不盡那寶相莊嚴、尊貴奢華。
單翹雙昂七踩鬥栱的房簷,簷角蹲著猙獰莊嚴的脊獸,金龍和璽的彩畫,三交六菱花的隔扇門窗。殿前的金柱間設屏,屏前設寶著座,鋪墁的金磚,月台寬敞,左右分別有銅龜、銅鶴、日晷、嘉量以及那鎏金的香爐。
偌大的殿宇樓台,處處奢華,處處尊崇,目之所及,步之所及,皆精細到了極致。
正南方向的太和門、金鑾殿,禦門聽政,雄辯滔滔,是男人施展陰謀與陽謀的戰場。而環繞三麵的東西六宮,一片脂粉凝香,卻也是戰場,沒有硝煙的、女人的戰場。
乾清宮,作為中軸,連接了風雲詭譎的廟堂與血雨腥風的宮闈,令人凜然、敬畏、望而卻步,卻也是人世間最森嚴、最涼薄也最無情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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