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個三角眼的小腳女從裏屋走出來,“還囉嗦啥,我們這裏又不是菩薩廟呢,看完病趕緊走人!”
奶奶無奈,隻好抱著老叔往外走,就在老中醫關門時,他偷偷地塞給奶奶兩個銅板。奶奶說:“謝謝恩人!”
走出藥房,奶奶看到一個大車店的還在亮著燈。雖然她知道大車店不是女人該去的地方,但看一眼還在哭鬧的老叔,堅定地向燈光走去。
當店小二給騾馬添料回來時,一看奶奶的樣子嚇得連連後退,“你……你……你……”他指著奶奶半天說不出話來。
奶奶說:“你別怕,我是好人。求求你,能不能給孩子弄口米湯喝?”
店小二定了定神說:“店裏早就熄火了,我到哪兒給你弄米湯去?”
“求求你,給碗水喝吧!”奶奶乞求著。
不一會,店小二端來一瓢涼水,奶奶喝了一口含在嘴裏,等水溫了便嘴對嘴地送給老叔。老叔果然不哭了。然後奶奶將瓢裏的水一口氣喝光。
“兄弟,你行行好吧,讓我們娘倆在前廳呆一晚吧,我給你一個銅板。”
“不用了,你願意呆就呆吧,我去睡覺了。”
不一會,老叔餓得又哭了起來。奶奶生怕吵著客人被人家轟出來,就用奶頭緊緊地堵住老叔的嘴。可是老叔沒有吸到奶水,又是大哭不止。奶奶急得渾身是汗。也許是母愛的力量,就在這時,奶奶的乳房突然噴出了奶水,而且還很旺,老叔終於吃飽消停了。
在我小的時候,父親給我們講這一段往事時,老叔也在場。我發現老叔不但沒有一點愧疚,反而一臉壞笑。怪不得家人都叫他要賬鬼、倒黴蛋、喪門星呢!
第二天天剛放亮,奶奶迷迷糊糊的聽到一個女人說:“怎麼能讓女人和孩子呆在前堂,這裏多冷啊,快醒醒,趕緊跟我進裏屋去。”
奶奶實在太累了,她雖然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但抱著孩子還是睡著了。
奶奶跟著那個女人走進裏屋,那女人嚷道:“老東西,趕緊起來,給他們娘倆倒個熱炕頭。”
店東家睡眼朦朧地看了一眼奶奶,趕緊起來穿衣服。奶奶看到那個男人穿衣服,急忙把臉背過牆去。
那個女人看了看奶奶的狼狽相,翻箱倒櫃找衣服和鞋。“這年頭誰家都不寬裕,一會兒你先洗洗,把這些破衣爛鞋換上吧!”
“謝謝大嫂!”奶奶知道遇到好心人了,當時感動的哭了,而且哭得很委屈。
奶奶洗完臉梳完頭穿戴整齊,那個女人端著飯菜走進來,“趕緊趁熱吃吧!”
奶奶也許是餓急了,沒有了往日的矜持,她狼吞虎咽地將飯菜一口氣吃光,還用舌頭把碗盤舔得幹幹淨淨。
“從哪來呀?”
“江北趙家窩棚。”
“這麼遠的路,你來這幹啥?”
“來告狀,俺男人被人害了!”
“你男人是誰呀?”
“三家子碼頭的大東家趙啟明。”
“謝寶山和獨眼龍這兩個挨千刀的,他們不得好死。”那女人氣憤地說。
“大嫂,你也知道這件事兒?”
“咋不知道,江南這一片兒哪有不知道的?”
聽到這裏,奶奶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劈裏啪啦地落了下來。“大嫂,我得走了,我就這兩個銅板,你別嫌少,以後我會報答你的。”說著,奶奶把銅板放在炕上。
“你先別走,這麼早你去哪呀?”那女人把兩個銅板又塞回到奶奶的兜裏。
“去縣衙告狀。”奶奶背起老叔便走。
那女人跟在奶奶的後麵,“妹子,這年頭你沒錢怎麼打官司呀?”
奶奶說:“我還不信了,這年頭沒錢就沒地方說理了?”
“嗨,你是沒有見識過呀,這年頭吃人都不吐骨頭,更別說講理了。”
“我不信,這年頭還不讓窮人活了。”奶奶的倔強勁兒又上來了。
奶奶哪裏知道,當時的東北,野獸生存的法則就是人的法則,野獸的邏輯就是人的邏輯。不然,北大荒也不會出現一百多股大小不等的胡子,他們大多數都是被逼上梁山的。
大車店的女主人將奶奶送到大門外後,也沒有忘記囑咐奶奶,“沒有落腳的地方,你再回來呀!”
“已經夠麻煩你了!”奶奶出了大車店,一路打聽,終於找到了縣衙。奶奶一看,這個臨時縣衙與民房沒有什麼兩樣,木杖子圍牆,木欄大門,正房三間,東西廂房各兩間,後麵是臨時加蓋了五間牢房。隻有門前兩個石獅子和一麵大鼓與民宅有所不同。奶奶拿起鼓棒狠狠地敲擊,“咚咚咚。”“冤枉,冤枉,冤枉啊!!!”奶奶敲了一陣,又喊了一陣。
不一會,三老歪和四斜楞睡眼朦朧地從廂房衝出大門,“冤什麼冤?找死呀!”
“縣官大老爺,我冤枉,我冤枉哪!”“咚咚咚!”
三老歪一看奶奶不聽勸阻上來奪鼓棒,可是奶奶死也不撒手,三老歪舉手一拳,打得奶奶鼻口竄血。
奶奶用手抹了一把鼻血,繼續喊:“冤枉,冤枉啊!”“咚咚咚”,她把大鼓敲得山響。
幾聲鼓響,幾聲冤枉,驚動了劉縣令,他穿好便衣走到大門,“民婦何人,竟敢在縣衙撒野?”
“我要告狀,俺男人被害了!”
劉縣令本來想說,等到升堂時你再來告吧!可是他看到滿臉是血的奶奶,心想:這個女人絕不是善茬,即使趕她也不會離開。劉縣令不耐煩地說:“升堂!”
“升堂——”三老歪和四斜楞一聽劉知縣說升堂,馬上也跟著喊升堂!
雖然這是個臨時縣衙,但大堂也有一塊“明鏡高懸”的匾額,不失為一種威嚴。
奶奶走進縣衙,三老歪、四斜楞拿著堂棍敲著地麵,“武—威!!!”
劉縣令換上朝服,“啪!”把驚堂木一拍,“民女何人,因何告狀?”
奶奶跪在地上,從懷中掏出潮濕的狀子舉在頭頂,“我要狀告謝寶山、獨眼龍,是他們兩個害死了俺男人。”
劉縣令並沒有讓兩個衙役去接狀子,“你可知道本縣的規矩?”
“知道,不就是沒有錢告狀打板子嗎?”奶奶此時已經無所畏懼了,竟敢當著縣令的麵兒揭人家短處。說著,奶奶將老叔從背後解下來放在一旁,然後趴在地上等著挨板子。
因為還沒到正式升堂時間,大堂上隻有三老歪和四斜楞兩個衙役。三老歪歪著個脖子,四斜楞是個對眼,兩個人上來各打奶奶五大板。奶奶雖然年輕體壯,但這十大板下來也被打得皮開肉綻,鮮血浸透了褲子。三老歪、四斜楞這兩個混蛋,一個眼睛看不準,一個歪著脖子,在給奶奶打板子時,不管是腰部還是大腿一通亂打,奶奶咬著牙一聲不吭。
宣統三年(1911年),奶奶第一次來縣衙告狀還是清朝的天下。在清朝,也不是每個告狀人都要挨板子,但樺川縣衙門比較特殊,因為朝廷認為這裏胡匪眾多,民風刁蠻,所以告狀必須先打板子煞煞威風。
挨完板子,奶奶皺著眉頭重新跪在地上,將狀子高高地舉在頭頂。劉縣令給四斜楞遞個眼色,示意他把狀子呈上來,可是四斜楞沒有去看縣令的眼色,而是斜楞個眼睛看著正在熟睡的老叔,有些不可思議。“四斜楞,把狀子呈上來!”劉縣令發話了。
四斜楞激靈一下回過神來,他把奶奶手中狀子遞給劉縣令。劉縣令看了一眼模糊不清狀子,“你男人是誰?”劉縣令一副冷峻的麵孔。
“他是三家碼頭的大東家趙啟明,難道你不知道?”奶奶瞪著滾圓的眼睛看著劉縣令。
“本官未曾聽說過三家子碼頭,也根本不知有個什麼大東家的。”
“好一個不知,江南這一片誰人不知三家子碼頭的大東家被害了?好一個你根本不知道有個大東家。當初俺男人不是還給你送過一百兩白銀嗎?”
聽了奶奶的話,劉縣令臉子拉得老長,“你有何證供說謝寶山和獨眼龍害死你男人?”
“江南的百姓哪個不知哪個不曉?還有三家子碼頭的溫先生也可以為我作證,這狀紙就是溫先生代寫的,不信你去問問他。”奶奶說起話來理直氣壯。
“好了,等本縣調查清楚擇日升堂,回家聽信去吧!”
“要是下次升堂你不給我個公道,我就一頭撞死在這裏。”這不是奶奶恐嚇劉縣令,而是她抱著一死的決心來告狀的。
看到奶奶這樣倔強,劉縣令語氣有些緩和,“回去吧,本官會為你主持公道的。”
奶奶雖然第一次見過劉縣令,但從他的麵相上看就不是忠良之輩。這個劉縣令,長著一綹山羊胡子,兩隻小眼睛泛著賊光,純粹就是賊眉鼠眼。別看奶奶一介草民,可是她打心眼兒裏瞧不起這個劉縣令。
那天,奶奶離開縣衙,三老歪說:“這個告狀的民婦你以後別理她。”
劉縣令捋著山羊胡子,眼珠一轉樂了,“你懂什麼?”三老歪當然不懂劉縣令的心思,你以為劉縣令真能替奶奶主持公道啊,做夢去吧!而是因為奶奶告狀,讓劉縣令看到了發財的機會。在這片天地裏,劉縣令巴不得有錢人出事,事情出的越大,他來錢道越多。
“四斜楞,也給你個發財的機會,你帶人去三家子碼頭,把謝寶山和獨眼龍都給我拿來!
“嗻!”四斜楞領命出去。他走出縣衙大門,心裏罵道:抓你媽個屁,要不是為了得點銀子,老子才不跑這冤枉路呢?你劉縣令跟謝寶山、獨眼龍好的恨不得穿一條褲子,還能真把他們押進大牢啊,不就是為了勒索點銀子嗎?。
四斜楞走後,三姨太從後堂走了出來,“你這個老東西,平日裏也看不出你有這麼狠毒,你真忍心把我家親戚拿進大牢啊?”
“不拿他們,他們能主動給我送銀子嗎?”
“你這個沒良心的,這些年獨眼龍孝敬你多少銀子了,你怎麼能六親不認?”三姨太立著丹鳳眼。
“那獨眼龍,你還真他把當親戚了,你以為他是看在親戚份上才給我們送銀子啊?他連拜把子兄弟都敢殺,更何況一個八杆子打不著的親戚了。如果有一天我倒台了,他就敢殺了我們全家把金銀財寶搶走。”
“他敢。”三姨太不服氣地說。
“他有什麼不敢的?也許到時候能把你留下給他作姨太,因為你小模樣能勾人。”劉縣令看著三姨太詭秘地一笑。
“他敢,論輩分我可是他遠房姑姑呢。”
劉縣令嘿嘿一笑,“他在窯子裏贖出來的那個騷女人,不也是他遠房姨娘嗎?”聽了劉縣令的話,三姨太氣得一甩手走了。
四斜楞帶人來到三家子碼頭,一問謝寶山老婆才知道,謝寶山沒在家,獨眼龍摔下馬在悅來鎮養傷呢。他坐在三家子碼頭並沒有走的意思。管家陳二把謝寶山女人叫到後屋,“看到沒有,你不給錢他就不走。”
“那就給他兩吊銅板打發他走吧。”
“兩吊銅板能送走這個瘟神麼,起碼得五兩銀子。”
“五兩就五兩吧,趕緊打發了,省得在這裏看著鬧心。”
陳二從櫃上拿了五兩銀子,“差爺辛苦了,這點銀子拿去買點酒喝吧!”
四斜楞掂著五兩銀子離開三家碼頭,謝寶山老婆對陳二說:“五兩銀子是不是太多了?”陳二說:“官府這幫王八羔子,吃完原告吃被告,隻要犯到他們手裏,恨不得讓你傾家蕩產,五兩銀子不多。”
走出三家子碼頭,四斜楞沒有直接回縣衙,而是帶著人去了悅來鎮,他翻遍了全城,終於找到了獨眼龍。剛開始,獨眼龍還很硬氣,“你知道我是誰不?”四斜楞更狠,“我知道,你不就是三姨太八杆子打不著的親戚麼,劉縣令讓我拿你,我隻能公事公辦。”說著,他抓住獨眼龍的胳膊使勁兒一拽,疼得獨眼龍嗷嗷大叫,最後獨眼龍隻能服了軟兒,給了四斜楞五兩銀子。四斜楞前腳剛出門,獨眼龍就有氣無力地大罵:“劉縣令這個王八犢子,沒事兒的時候老子供著你,一旦有事兒了,你不但不給老子頂著,還派人來拿我。你等著,滿清完犢子了,我非得宰了你不可。”
自從奶奶離開三家子碼頭,謝寶山半個月後才回家。其實他根本沒有去哈爾濱,而是跑到悅來鎮躲災去了。
有一天,四斜楞來悅來鎮逛窯子,無意中遇到了謝寶山,“好你個謝寶山,我可找了你好幾趟了,沒曾想你躲在這裏?走,跟我回縣衙去!”
“兄弟我到底犯了什麼法了你讓我去縣衙?”
四斜楞說:“那個娘們兒把你給告了,劉縣令讓我拿你。”
“誰告我呀,我咋地了?”謝寶山假裝鎮定。
“裝,你使勁兒裝。在江南一帶,誰不知道你們把大掌櫃害了,還霸占了人家的財產?”
“誰說的我霸占了別人的財產?”謝寶山還想狡辯。
“還敢強嘴,趕緊拿錢打點打點,不然你和獨眼龍的事兒就大了。”
“謝謝官爺指點!”謝寶山終於服軟了,他把五兩銀錠塞到四斜楞手裏。
在樺川縣告完狀,奶奶背起老叔往回走,她每走一步身上的傷都鑽心地疼痛。路上,奶奶遇到一些經過的馬車,她本想求人家捎她一段路,可是這些車老板子都不懷好意,“小娘們兒,上來呀,你要是讓我摟一下,我就送你回家。”
奶奶不願搭理他們,繼續走自己的路。一會兒又趕上來一輛馬車,車上坐著幾個男人,“大妹子去哪呀?上車讓我稀罕稀罕(親近)唄?”一個人說完便引來哄堂大笑,“是呀,你上來吧,稀罕稀罕怕啥,也不能少塊肉。”奶奶一聽生氣了,“你們一幫大男人欺負一個女人算啥能耐?要親回家親你們家老母豬去!”她氣得眉毛都豎起來了。幾個男人沒趣地趕著馬車走了。
奶奶走了兩天終於回到了家。回到家裏,奶奶脫褲子查看棍棒傷,褲子都粘在了傷口上,疼得奶奶撕心裂肺,可是她沒有掉一滴眼淚。老姑看到了奶奶的傷口,心疼的大哭起來,“娘,這是讓誰給打的?”
“是讓劉縣令打的,老丫頭別哭,娘不怕疼。”
“等我長大了,非把那個欺負娘的劉縣令殺了不可。”聽到老姑的話,奶奶嚇了一跳,這麼點一個小孩兒就敢說殺了劉縣令,長大了還得了?
“不許胡說,咱們可是本分人家,不能像胡子一樣打打殺殺的,你們都聽到沒有?”奶奶說完,同時又看了看父親和兩個叔叔。“聽到了!”
隔了不到半年,奶奶又到悅來鎮縣衙告狀。劉縣令說:“我都派人去拿謝寶山和獨眼龍幾次了,可是被他們跑了。你回去等著吧,本縣一定還你一個公道。”
奶奶明知道劉縣令是在搪塞,“我下次來你再這樣推脫,我就死給你看!”
在奶奶離開縣衙時,劉縣令問奶奶,家裏有多少土地呀,有幾掛車馬呀?可是奶奶直接告訴他,車馬和糧食早被胡子搶了,家裏都要揭不開鍋了。
奶奶告訴劉縣令家裏被胡子搶了都是實情。那年春天,程三響來趙家窩棚砸窯兒,本來奶奶家在趙家窩棚不是大戶,可是因為有了三匹好馬招來橫禍。那年頭,胡子拉隊伍最需要的就是槍和馬,更何況爺爺買的都是韃子馬,更適合騎著打仗。在程三響來砸窯兒的那天晚上,父親和幾個叔叔都嚇尿褲子了。那時,奶奶雖然懷著老叔,但她並沒有怕,“車和馬你們可以拿走,但牛和糧食得給我們留下,不然孩子都得餓死。”
聽到奶奶的話,程三響笑了,心想:這個娘們兒還敢跟胡子討價還價。他回頭對手下說:“把黃牛留下一頭,糧食也給留下一點。”
等胡子走後,奶奶訓斥父親和幾個叔叔說:“看你們那點出息,胡子一來就嚇尿褲子,哪像個男子漢?”
父親尿嘰嘰地說:“他們都拿著槍和大刀呢,多嚇人哪!”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腦袋掉了不過是碗大的疤,有啥可怕的?”
奶奶也是個講信譽的人,後來去東興鎮告狀也沒有忘記答謝老中醫和大車店那個好心女人。奶奶去“興善堂”藥房時,那個三角眼女人樂嗬嗬地迎上前問:“是抓藥還是看病啊,我家老頭子看病可拿手了,什麼怪病都能看好。”顯然,她沒有認出奶奶。可是當她聽說奶奶是來答謝老中醫時,三角眼女人立刻變了一副麵孔,“原來是個要飯的呀,把錢給我趕緊走吧!”
奶奶到大車店還錢時,那個好心女人說什麼也不收錢,“你一個女人帶著一幫孩子過日子已經夠難了,這錢說啥我也不能要。”奶奶這個堅強的女人被感動得落下了眼淚。
後來,奶奶到樺川縣衙告狀,父親總想跟著,都被奶奶拒絕了。奶奶經常對父親說:“拴柱,你要記住,不管家裏出了天大的事兒,都要帶著弟弟妹子活下去,這樣娘才能放心。”
父親說:“不讓我跟著也行,你把老牛騎上,總比走路要快些。”“那可不成,咱家還指望老牛種地打糧呢。”奶奶能夠豁出性命,但她舍不出老牛。她想,萬一告狀出了事兒,也能讓孩子們有口飯吃。奶奶不讓父親跟著告狀,是有她道理的,因為從古至今凡是告狀人都是調皮搗蛋壞人,不管你有多大的冤屈,忍氣吞聲的都是好人。
奶奶每次外出告狀,都要細致地囑咐一番,就像臨終遺言一樣,“拴柱,玉米餅子在房梁的筐裏吊著呢,別讓弟弟妹子們亂抓,也別太餓著他們。”“寶柱、留柱、翠花,你們都要聽大哥的話,別讓娘為你們操心。”
每次孩子們都是眼淚吧嚓地送走奶奶,特別是老姑一直哭到不見奶奶人影。用不了一天時間,老姑便會哭咧咧地說:“娘咋還不回來呀,是不是掉江裏了?是不是被狼吃了?”
“閉上你那烏鴉嘴!”老姑每次都要遭到訓斥。
也許是因為老姑的烏鴉嘴,結果奶奶這次去悅來鎮告狀真的遇到狼群了,還險些喪了命。三十多裏路,而且還是冬天,一個小腳女人怎麼走回來的,她又是怎麼擺脫狼群的,說起來真是個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