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虎,你去把那個孩子給我拽出來。”
孟小虎進屋將老叔扯了出來,他還被老叔咬了一口。
澆了一會兒,張柏說:“行了,你們把你娘身上擦幹,把衣服穿上。”
等父親和三叔把奶奶的衣服穿完抬到炕上,張柏進了屋一摸奶奶的腦門有些退燒了。“有開水嗎?”
“有!”父親趕緊到大鍋裏舀來溫水。張柏給奶奶灌了一些藥。
這時二叔回來了,他滿頭是汗手裏拿著個酒葫蘆。父親說:“你咋去了這麼長時間?”
“全屯子都找遍了,誰家也沒有燒酒,我騎馬去了王家燒鍋才買回來的。”
一看有了白酒,張柏讓父親給奶奶渾身搓了一遍。
時間過得很慢很慢,奶奶就這麼一點一點的熬著。熬到了二更天,張柏發現奶奶又發燒了,把他急得直搓腳。這時,孟二虎他們來了,除了把“義善堂”的老中醫請來,還綁來一個洋大夫。
張柏一看,趕緊給洋大夫鬆綁,由於言語不通,他隻能給人家賠笑臉。
老中醫給紮了一會兒銀針,可是奶奶的高燒還是不退。這時張柏走到洋大夫麵前,很客氣地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洋大夫沒理張柏,他拿出聽診器給奶奶聽了半天,又從藥箱裏拿出注射器給奶奶打了一針。
還別說,這個洋大夫還真負責,始終在奶奶身邊守著,一會兒拿著聽診器聽聽,一會兒拿著溫度計測測體溫。
天快亮了時,奶奶終於醒了,他看到了張柏,看到了孟二虎,還看到了兩個不認識的大夫。奶奶說:“咋驚動這麼些人?”
父親說:“娘,你終於醒了過來,你都兩天不省人事了,要不是張大爺和孟二叔把大夫請來,恐怕就要沒命了。”
奶奶看看這些人,強支撐起身子,“謝謝諸位的救命之恩,容我以後再報。”
這時候,洋大夫走過來,給奶奶試試體溫,又拿著聽診器給奶奶聽聽,“ok!”洋大夫收起藥箱要走。
“老二,趕緊把兩位大夫送過江,這裏也沒有什麼好吃的,你多給他們一些錢回悅來鎮下館子吧!”張柏吩咐著。
送走了兩個大夫,張柏對奶奶說:“要不是翠花這孩子去了柳條通,恐怕你的命真沒了。”
奶奶一聽,一下子坐了起來,“啥,翠花去了柳條通了,啥時候的事兒?”
“是昨天。昨天翠花去了柳條通說你病得不行了。還說,隻要能為她爹報仇,她就嫁給昭虎。”
“這個死丫頭咋這麼有老豬腰子,真是氣死我了。”奶奶氣得眼淚都出來了。
“大妹子,我們柳條通的人個個都敬佩你的人品,我這次來,一是來看看你的病怎麼樣了。二是也想問問你的意思,不能因為翠花的一時衝動去了柳條通,我們就順水推舟將生米煮成熟飯,那樣我們成了什麼人了?”張柏說的振振有詞。
奶奶說:“不管咋說,一個姑娘家的,咋能自己找婆家呢,丟人不?”
“大妹子,話可不能這麼說,以前我來提過媒,答不答應是你的事兒,提不提親是孟家的事兒,可不是翠花姑娘自己找的婆家。”
奶奶一看說也說不過張柏,即使她能說服張柏,她能說服了老姑嘛,知女莫如母。最後,奶奶氣囊囊地說:“你給那個死丫頭捎個話兒,說我老趙家沒她這個閨女,你們都走吧!”
張柏一聽,奶奶雖然不太同意,但也算給足了麵子,“昭虎,過來給你娘磕個頭,不管她將來認不認你這個姑爺,她都是你娘。”
孟小虎過來給奶奶磕個頭,“娘,你別生氣,以後我們會孝敬你的。”
奶奶連眼皮都沒抬,“走吧,走吧,你們都走!”
張柏領著孟小虎走出門外,奶奶不由自主地從窗紙的窟窿往外看,她看到孟小虎長的虎頭虎腦一個大小夥子,心裏才有幾分安慰。
奶奶的一切都被父親看在眼裏,“娘,昭虎這個小夥子不錯,也挺勤快的。”
“你別跟我說這些!”奶奶說完,一頭躺在炕上。
二叔把張柏送出大門,“張大爺,不管我娘同不同意,我老妹兒結婚那天,你得給我們送個信兒。”回頭又對孟小虎說:“告訴你小虎,以後對我老妹兒好點,不然我把你腦袋擰下來。”
張柏笑了笑說:“你放心,結婚的時候我派人來給你們哥幾個捎個信兒,我也敢保證,如果昭虎敢欺負翠花,我都不讓他。”
張柏回到柳條通,孟二虎隨後也回來了。張柏對孟二虎說:“你怎麼這樣莽撞,竟然把洋大夫給綁來了,我不是告訴你一切聽葛小亮的嗎?”
“這就是葛小亮的主意。”孟二虎辯解說。
“葛小亮,你跑哪去了?”張柏喊著。
“你別嚷嚷了,他在悅來鎮還沒有回來呢。”張柏一聽說:“怎麼回事兒?”
孟二虎告訴張柏,他們來到義善堂去請中醫,葛小亮給了他們五十塊大洋,老中醫同意來了。可是當他們路過“興華醫院附屬西洋藥社”時,葛小亮讓我們到江邊等著,他帶著胖豬進了醫院。葛小亮進到醫院後,找到崔院長,任憑葛小亮怎麼說,崔院長死活不派大夫給奶奶治病。葛小亮讓胖豬從錢搭子裏拿出一個自製炸藥包塞進崔院長的懷裏,葛小亮還告訴崔院長,如果他敢反抗的話,不但他自己沒命了,還要炸死他們全家。崔院長沒辦法,隻好派洋大夫出診。在過江的時候,洋大夫說啥也不來,我隻好把他綁來了。
“葛小亮呢?”張柏問。
“葛小亮向崔院長保證,楊大夫不會來他不走。”
正當張柏和孟二虎在院子裏說話時,孟大虎出來了,“張......張老弟,翠......花她娘的病好了沒有?”
“好了!”
“她......她答應這門親事沒有?”
見孟大虎問,張柏說:“咱們當著翠花的麵兒說吧!”
“好好好,咱......咱們進屋說。”
來到屋裏,老姑見到張柏急忙問:“張大爺,我娘的病怎麼樣了?”
張柏說:“你娘的病已經好了。”
“你......你快說說,翠......花她娘到底答應這門親事沒......沒有?”孟大虎急切地問。
還沒等張柏回答,老姑說:“我娘她不會答應的,這你們不用管了,我的婚姻我說了算。”
張柏笑了,“這話還真讓翠花說中了,她娘還真沒答應,但也沒有完全反對,隻是說以後趙家不認翠花這個閨女了。”
“當娘的心我理解,當初我嫁給大當家的,我娘也是這樣說的。”大太太深有感觸地說道。
“孟大爺,張大爺,我現在還要問一遍,你們能不能為我爹報仇,能不能把三家子碼頭奪回來?”老姑又提了一遍自己的條件。
“能,咋不......能。”孟大虎急忙答應。
聽了孟大虎的話,張柏說:“閨女,攻打三家子碼頭,那是早晚的事兒,要想抓住謝寶山還得籌劃一番。現在謝寶山的身份地位變了,我們不能盲目地攻打,鬧不好不但抓不到謝寶山還會打草驚蛇。至於奪回三家子碼頭的事兒,還得從長計議,如果生打硬拚奪回來,官府能允許你家經營嗎?”
聽張柏這麼一說,老姑覺得也有道理,但還是不甘心,“不讓經管我一把火燒了它。”
正在說話間,葛小亮帶著胖豬回來了。
民國十一年(1922年)秋,老姑結婚了。在她結婚的那天,柳條通來了不少人,有關家亮子的關爺,何家油坊的何爺,王家燒鍋的大東家,陳家客棧的陳掌櫃,葛記雜貨鋪的葛掌櫃,薑家糧棧的薑掌櫃、還有明山好、李二愣、辛張等綹子,也有警察所的警察和保衛團的團兵。
因為關爺是孟大虎的拜把子,所以提前兩天來到柳條通當起了支客人,“我說孟老弟,從今兒起,柳條通的大事小情都得我說了算,連你和幾個弟妹都得聽我的指使。”
“行,關大哥,我......我們都聽你的,一切事......事情都由你來做主。”
“老二、幾個弟妹,你們可都聽見了吧,話說出口可別後悔。來,先給我挑選二十支好槍,把收禮的錢都交給我,一會忙活完了就帶走。哈哈!”關爺爽朗地笑著。
“行,關大哥說咋說咱就咋辦,有能耐你把柳條通都搬你家去。”孟二虎笑著說。
大太太說:“關大哥家大業大,咱這點玩意還能看上眼兒?”
“看看,弟妹小心眼兒了吧?哈哈!”關爺的笑聲在柳條通的每個角落都能聽到。
這兩天,關爺走到哪裏,哪裏都是笑聲不斷。喂馬的,夥房的,綹子弟兄,男女老幼都願意和他搭訕。
結婚的頭一天,關爺一本正經的開始分派活兒了,他讓孟大虎和二虎招待客人敬酒,大太太、二姨太、三太太和孟二虎老婆管酒席上菜,張柏、葛小亮管找茬鬧事的負責安全,胖豬、尿癟子和半拉子專管來人的馬匹,給人家喂好。
老姑結婚那天早上,關爺帶著孟大虎、孟二虎在大門外迎接客人,“哈哈,諸位親戚老友,今天是柳條通大喜的日子,不管諸位往日有多大恩怨,今天都要把槍碼在院子裏,該喝酒喝酒,該吃肉吃肉,誰也不能鬧事,請各位爺給個麵子。”關爺一遍一遍地跟道喜的人解釋,按照上房胡子下房兵規矩,將各路客人安排就坐。
張柏在院子裏專門觀察形勢,暗地裏讓葛小亮帶著二十個人埋伏好,不管是誰,隻要敢在柳條通鬧事兒就用毛瑟槍突突他。
社會就是這樣,官家、匪家、兵家、商家,都沾親掛拐。
張柏也不失信,他派人到奶奶家給二叔送信。老姑結婚那天,二叔、三叔、寶弟、老叔都來參加了婚禮。雖然老姑沒有像別人那樣風風光光從娘家接親,也免了下聘禮的程序,但場麵也非常熱鬧。這一天,大太太和孟小虎樂的合不攏嘴,孟大虎和孟二虎到各屋為客人陪酒敬酒。
等送走了客人,孟大虎和孟二虎還沒盡興,大虎對二虎說:“來,二弟,今......今天你侄兒結婚,咱們高興多喝點。”
“行,大哥,咱們不醉不歸。”孟二虎說。
孟大虎說:“這......這個兒媳婦我太滿意了,咱......們家娶回來一個楊排風。不對,是......是娶回來一個穆桂英。”
“對,是穆桂英!”孟二虎迎合著。
“老二,我......我看,這丫頭將來就是咱們綹子大......大當家的。”
“對,是大當家的,以後咱們都聽她的。”
張柏看著這哥倆出洋相,心裏這個好笑。張柏沒有時間搭理他們,他還要張羅著把屋裏院外打掃一遍。
再說,二叔他們來柳條通參加老姑婚禮走後,隻有父親陪著奶奶。奶奶對父親說:“你妹子結婚,你咋不去?”
“娘,我怕你生氣。”
“唉!”奶奶歎了一口氣,然後莫名其妙地跟父親發脾氣,“你還站在這裏幹啥,該幹啥幹啥去!”
父親見奶奶發火了,感到莫名其妙,默默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