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慶是佟錚的同班同學,兩人是黃金搭檔。佟錚才華橫溢,阿慶穩紮穩打,兩人互補,是絕配。古人雲,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所以至今,佟錚仍是一切皆有可能,阿慶則是做建材采購,至今已有整整五年。
這五年來,佟錚水深火熱的時候,阿慶的話說得是實實在在。他說:“佟哥,好漢不提當年勇。我給你指兩條明路:一,雄起,我是你的兵,我無條件跟你幹,咱給他們點兒顏色看看,咱不是紙上談兵,進了社會也是動真刀真槍的,咱一樣所向披靡;二,你向我學習,對生活妥協,遠遠好過你當思想的巨人,行動的矮子。”
到底,佟錚還是沒認頭,他要當思想的巨人,亦要在行動上雄起了。
徐路遙一笑,默默不語。她年長佟錚和阿慶三歲,可不是虛長。她會做人,會做事,她是裝潢業龍頭公司人事部的二把手,她善籠絡,會挖角,何時下猛藥,何時以退為進,她拿捏得剛剛好。
佟錚不兜圈子:“資金。”
徐路遙補充:“最大頭的,就是這兒的租金,我是用我的三寸不爛之舌,砍到最低價了。再有就是裝潢、辦公設備,裝潢是不能馬虎的,這就好比化妝師不能怠慢自己的臉,那是活招牌,是最有說服力的廣告。再加上執照費、人工費、水電費等等,我大致算了算,啟動資金在四五十萬上下。”
阿慶吞了口口水:“是誰說的啊,人最可怕的不是兜裏沒大錢,而是胸中無大誌?真扯淡,今天我胸中有大誌了,最可怕的這不還是兜裏沒大錢嗎?”
徐路遙話不多,但句句說到點上:“我出一半。”
佟錚偏過臉,雙手插在兜裏,汗津津的,嘴上打趣:“你?徐路遙,你不過就是比我早走上社會三年,到今天住著比我大三十平的公寓,開著比我貴三十萬的車子,結果還掏得出六位數的活錢,你這叫我情何以堪?”
“我運氣好,端的是金飯碗。”徐路遙就事論事。
“Thanks(謝謝),但是不需要。”
徐路遙蛾眉一蹙。
“這錢我出,我一個人出。”佟錚的話擲地有聲。
這獨資和合資的利弊,佟錚不是沒衡量過。三十萬對他來說不是個小數目,對嚴繡更不是。但獨資利大於弊,他佟錚要的是自主權,是大展拳腳,是一呼百應,是對所有事的決定權,他要他說了算,不要人多嘴雜,更不要“股東大會”。從長遠來說,在這點上佟錚是睿智的,但首先,他得解決得了另一件事——錢。
佟錚回佟家的時候,給佟奶奶買了一箱獼猴桃,給嚴繡買了必勝客,這都是她們的心頭好。
佟奶奶擺弄著撲克牌,吞吞吐吐:“這……”
算命這東西,佟錚不信,他隻當是盡盡孝道:“如何啊?”
佟奶奶煞有介事:“不順,不順啊,錚錚你看,這牌是一張壓一張,這張壓著那張,那張又……”
“您就直說吧,今兒我這事兒是成得了,還是成不了?”
突然,佟奶奶眼睛一放光:“成!成得了!你看啊,這會兒有活路,走開了這一步,後麵步步開。”
嚴繡是一邊叨叨著,一邊就開門進來了:“錚錚?你這神神秘秘地叫我回來是怎麼回事兒?你怎麼沒上班啊?”
“辭了。”佟錚對嚴繡這個親媽,是沒什麼不能說的。
“辭了?哦……辭了。對對對,你是說過等千貝生了就辭的。你當時怎麼說的來著?刑滿釋放。”嚴繡回憶著。
“不算釋放吧,算越獄。我還沒告訴千貝,等穩定了的。”
“對對對,等穩定了的,省得千貝走心,再回了奶。”嚴繡若有所思,“錚錚,媽賣了這麼多年的保險,悟出來了,這年頭沒有一輩子的鐵飯碗,更沒有香噴噴的大鍋飯。你一肚子墨水,與其說什麼等機會來了好好把握,是真不如自個兒創造機會。反正,媽挺你。”
有好一會兒,佟錚呆若木雞,他不能相信這麼大氣磅礴、可圈可點的話,是由他小學文化、謹小慎微的媽媽——嚴繡說的。
“媽,”於是,佟錚被鼓舞了,“您的老本兒,有多少?”
嚴繡一怔:“喲……沒頭沒腦的怎麼問這個?”
“怎麼,和親生兒子還保密啊?”佟錚打趣道。他是想將步調緩上一緩。
“不是……”
佟錚心潮澎湃:“媽,我算是大徹大悟了,我再怎麼放平心態地從低做起,都是在浪費時間。那是一群泛泛之輩,拿著雞毛當令箭,對我品頭論足。不成,人那是等於放我一馬,就算真成了,我也不過是淪為眾多犧牲品中的一個。所以,我打算自己幹了。”
“自己幹……”
“對,我要和幾個誌同道合的朋友合作開個工作室,我是一把手。我們這會兒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了。”
“東風?”
“也就是啟動資金。自己幹怎麼也得有個大本營吧,我不能坐在馬路牙子上賺錢賺吆喝吧?地方我們都選好了,隻等資金到位,擇個良辰吉日就大展拳腳了。”
“那……那得多少錢啊?”嚴繡隻能自己捅破了這層窗戶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