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廈門街瘋子(1 / 3)

這天,台生陪曉梅坐在廈門街的路邊小店吃著熱氣騰騰的扁食,曉梅吃得滿頭大汗。台生取笑她怎麼喜歡這樣的地方。曉梅解釋:“我剛找了個補習的小朋友,他家就住在這附近……”說著說著突然停住了。台生見她目光不對,順著她的視線回身一望,不遠處,一個年約五十、衣衫襤褸的流浪漢,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曉梅。他穿一件破成絲絲縷縷的墨綠色軍裝,敞著懷,袖口和褲筒上邊用黑布條不倫不類地紮著,曉梅緊張地低聲道:“他一直盯著我看哎!”台生安慰她:“沒事,有我在呢。”

流浪漢突然闖進店內,老板忙上前阻攔:“你進來幹什麼?”流浪漢指著曉梅癡癡地笑:“我找淑玲……說話……”看來是個瘋漢。

老板生氣地把瘋子推出去:“趕緊走,別影響我做生意。”老板走回來向台生二人賠笑:“是個瘋子……不過你們別怕,他是文瘋子。他在這裏好多年了,從來沒傷過人。這條街上的店家看他可憐,有剩飯剩菜的就給他吃點,他從不進店裏打擾客人,今天不知道是怎麼了。”

曉梅受了驚嚇,沒有心情再吃那半碗剩下的扁食,兩人起身要走,曉梅緊張地前後張望。

那瘋子直挺挺站在對麵的路燈下,激動地望著曉梅。曉梅下意識地緊偎著台生,台生趁機摟住她的肩膀,瞪著瘋子:“找死啊,老子是警總的。”

瘋子不知道是害怕“警總”,還是害怕台生,轉身拔腿就跑,一直跑到巷子深處,躲在一根路燈柱子後麵,探出頭偷窺。曉梅嬌嗔道:“連一個瘋子你都要搬出警總來嚇他。”台生意識到曉梅覺得自己輕浮了,趕緊住嘴。他用身體護在曉梅的前麵,向汽車走去。

瘋子又突然大喊起來:“淑玲,警總抓你了,快跑啊!”

曉梅回身一望,遠處瘋子向她揮手。曉梅莫名其妙:“他好像一直叫我淑玲?”台生笑道:“別理他,瘋子嘛!”他拉開車門,曉梅上了車,台生從另一邊上了駕駛座發動汽車。從後視鏡中,曉梅看到那瘋子竟然追著他們的車,聲嘶力竭地喊,從嘴型上看,仍然是在喊“淑玲、淑玲”。不一會兒瘋子就被遠遠地甩在了後麵。曉梅不禁有些傷感:這位淑玲是誰呢。是他發瘋以前的戀人?他就是為了她發瘋的?那位淑玲,是不是知道曾經的戀人,在瘋癲之中還對自己念念不忘?

車向八百黑的饅頭店開去。台生的心裏,又開心又犯愁,今天曉梅把弟弟的事告訴了台生,問他有沒有辦法幫到曉雄。台生想,連這等機密大事都告訴他,說明曉梅完全把他當成了自己人,欣喜之下,台生忍不住又逞能,拍著胸脯說沒問題。台生在曉梅麵前“警總幹探”的角色,是扮演得越來越入戲了。然而令他犯愁的是,萬一哪天演不下去,穿幫了,曉梅會不會恨他,不理他?董家強死後,曉梅曾表達過對警總的強烈不滿,令台生暗暗揪心,還好曉梅沒有遷怒於他。“我知道,這是上麵的意思,你一個普通警員,也沒有辦法。”想到曉梅的話,台生自我安慰,曉梅是通情達理善解人意的,等到真相大白的時候,生氣是肯定要的,也許不至於絕情到要分手。

在八百黑的饅頭店裏,蒸籠熱氣騰騰,小芳正忙著往灶內塞著木柴。她轉頭道:“曉雄,快沒柴火了。”曉雄道:“我去劈一點。”他剛走出饅頭鋪準備劈柴,隻見一輛小汽車駛來。曉雄嚇了一跳:難道是警總追到這裏來了?他急忙躲到門後,手上拿著劈柴的斧頭,準備拚命。汽車停下來,曉梅喊道:“阿弟!”曉雄這才走出來:“阿姐,你好幾天都沒來了。今天怎麼坐汽車來?嚇了我一大跳。”

曉梅顧不得跟曉雄說話,向車內招呼:“台生,你下來。”台生下了車,曉雄緊張地望著台生:“姐,他是什麼人啊?”曉梅自豪地說:“他是警總的人。”曉雄臉一下子青了:“警總?阿姐?”曉梅笑著抱了抱阿弟:“放心啦,台生不是來抓你的,是來救你的。是吧,台生?”

台生硬著頭皮道:“這種事情,軍中太多了,我跟他們打個招呼吧。”他心中連連叫苦,原來撒謊是要付出代價的。曉梅高興地說:“阿弟,你聽到沒有?”她轉而看台生:“我阿弟躲在這個饅頭店裏,又怕軍隊的人找到,又怕阿爸知道了捉他去自首,又怕山豬找麻煩,整天擔驚受怕,真可憐。”她又高興地轉頭看阿弟:“對了,山豬現在被台生治得服服帖帖的,真爽!”

曉雄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山豬?沒人敢惹他呢!”台生裝出一副大哥大的架勢:“放心吧,以後沒人敢欺負你了。”曉梅高興地對小芳說:“你跟阿弟的苦日子到頭了。”

曉梅說約好去給餘夫人檢查的時間到了,囑咐曉雄代自己向八百叔問個好,上了台生的車走了。八百黑推著一車麵粉回來,曉雄便開始炫耀:“我台生哥是警總的人。”八百黑不以為然地撇撇嘴:“八字沒一撇,就叫得那麼親熱?”曉雄自信地大笑起來:“你都不知道,台生哥迷我姐迷到什麼程度哦!要不你想想,我惹的事夠大的吧?誰願意趟這種渾水?台生哥二話沒說,胸口一拍,就打了包票,我這姐夫他是當定了。”

八百黑試探道:“你這台生哥在警總是幹什麼的?”

“誰知道?人家很低調,不吹牛。”其實,曉雄確實不知道台生是幹什麼的。八百黑半信半疑:“你這可是逃兵,一般警總的人是擺不平的。你這台生哥聽起來年紀不大,他就能擺得平?依我的經驗,這事有點不靠譜。”

曉雄笑:“你有什麼經驗?不就是做饅頭賣饅頭的經驗?台生哥要是擺不平這事他就慘了,我姐一定甩了他。”

台生送曉梅到餘夫人家,曉梅給躺在藤椅上的餘夫人按摩,台生在一旁為曉梅打下手。收音機裏傳出歌仔戲《四郎探母》的唱段:“說什麼夫妻情恩愛不淺,我與你配夫妻千裏姻緣……”餘夫人聽到這裏瞟了一眼桌上的照片,裏麵一個英俊瀟灑的年輕人,西裝領帶,頭發三七分,一絲不亂。曉梅道:“夫人,這歌仔戲真好聽。”餘夫人微笑起來:“這是廈門那邊的歌仔戲。”曉梅嚇了一跳,餘夫人竟然收聽“匪台”!

餘夫人笑著瞥了台生一眼:“台生,你不會讓你爸來抓我吧?”

台生笑了:“我爸?他常跟我說餘夫人是他夢中情人呢,幹媽真會開玩笑。我爸常說,像幹媽這麼有氣質的貴婦,全台灣隻有兩個。一個是蔣夫人,一個是幹媽你。”餘夫人拍了拍曉梅的手:“台生嘴這麼甜,你就是讓他的嘴騙了吧?”曉梅羞紅了臉。台生趕緊討幹媽的歡心:“幹媽,你真喜歡大陸歌仔戲,改天我錄兩盤給你。”

“你要真有這本事,就給我錄一個叫嚴奉仙的。哦,不用了,下個月廈門白鷺歌仔劇團要到香港演出,她唱主角哦。香港的朋友給我弄到了票。”餘夫人閉著眼睛,好像是在享受曉梅的按摩,又好像陷入了沉思,“廈門,那是我的家鄉,我也許可以……”

“幹媽可以托廈門劇團的人打聽一下我幹爹的下落。”看來,餘夫人的愛情故事,台生一點也不陌生。

從餘夫人家出來,台生又提出送曉梅回家,曉梅說不必。台生便說怕曉梅再被山豬糾纏。曉梅對山豬還有點心有餘悸,隻好同意了。

這時候,台生還真有點感謝山豬客觀上做了他和曉梅的媒人。他對曉梅的糾纏,給了台生在曉梅麵前盡顯“英雄氣概”的機會,使他的形象在曉梅心目中越來越高大。台生知道,再黑的黑社會,也不敢和官鬥,台生既然已經讓山豬相信他是警總的人,並且向山豬表明曉梅是自己的女人,山豬自然會識相,以後不會再糾纏曉梅了。台生當然不會把這些告訴曉梅,他要用“山豬”做借口,繼續做曉梅的“護花使者”。曉梅也漸漸地習慣並且喜歡有一個帥哥為自己鞍前馬後的。女孩子嘛,都有這麼點虛榮。

到家時,曉梅遠遠看見大門旁的小雜貨鋪亮著燈,幾個老兵在門口下棋聊天。曉梅心想糟了,自己和台生還沒確定男女朋友關係,眷村的人看到一個男生開車送她回家,怕又被傳得沸沸揚揚。可是賴在車上也不是辦法,她隻好硬著頭皮下了車。台生從車窗內伸出頭來:“我送你進去吧?”曉梅趕緊說:“不用了,謝謝。”她逃跑似的跑進自家大門。

可是第二天,關於曉梅和她的新男朋友的事,還是傳開了,而且添油加醋越傳越離譜。

“知道嗎?老洪女兒有男朋友了,那男的開著汽車呢!”“可不得了,一個富家公子,開著車子親自送洪家丫頭回來。”“開的是美國車,車身有這麼長,這麼寬,車上還下來個仆人,替他們把車門打開,那排場就像王子和公主哎!”

網市按捺了兩天,終於按捺不住:“曉梅,前天是不是有個男生開汽車送你回來?”曉梅有些意外:“你怎麼知道?”網市開始一條條審問,家裏有沒有錢?長得帥不帥?有沒有小姑子?

曉梅很煩:“他是有錢人家的獨生子,吃冰淇淋都到‘來來’,長得跟豬哥亮差不多啦。”

網市喃喃自語:“沒有小姑子?這樣好,這樣好,你嫁過去就不會被欺負。有錢就好,有錢就好,至於長相嘛,不能當飯吃,對你好就行……”

洪根生發現眷村的人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他。有兩個老兵在大榕樹下下棋,簡陋的棋盤上紅黑棋子交錯,幾個老兵站在旁邊,比下棋的人更緊張,七嘴八舌出謀劃策,突然間,大家看見根生走來,全都不自然地靜了下來。洪根生招呼道:“又是誰跟誰下啊?”沒人搭理他。一個說:“老張讓咱倆去搬他的破冰箱呢!”另一個說:“差點忘了,走走走!”有的說:“我得去接我那小孫女了,不陪你們了。”另一個忙不迭地說:“正好,我去接小孫子。”眨眼間,圍觀看棋的隻剩洪根生一人。洪根生湊上前去:“這班人外行,不懂棋,老孫,你下麵出車。”老孫一臉尷尬,不理洪根生,一直望著對手:“瞧我這記性!我老婆要去榮總看病,我得送她去。對不起,晚上接著下。”老孫起身匆匆走了。洪根生一屁股坐到老孫的位子上:“這怕老婆的東西,老薑,別急,他走了,有我。”

老薑一拍腦袋:“哎呀,我家爐子沒關火。”他收起棋盤,也匆匆跑走了。

洪根生目瞪口呆,終於感覺到大夥對他的態度有點不對勁,可他怎麼也想不明白,大家怎麼突然像躲瘟疫似的躲著他。根生走到老張門口,老張看見洪根生,轉身就要進屋,洪根生喊住他:“老張,老魏和老齊呢?他倆說來幫你搬冰箱的。”

老張無奈地停住腳步,不安地望著洪根生:“沒有,沒有,我沒要搬冰箱啊。我不知道他們幹什麼去了。”老張隨手把門關上了。洪根生疑惑地在老張家門口站了一會兒,又走到守正家大喊:“守正,守正!”美如走出門來,笑得很不自然:“守正不在家,去八百黑那裏買饅頭了。”洪根生有些失望,美如匆忙走入大門,砰的一聲關上大門。

美如走進屋內,杜守正有些埋怨地看著美如:“其實,我不用躲根生的。”美如瞪著他:“你給我老老實實待著,一步都不能出去。”杜守正無奈地坐了下來。美如挎上菜籃子出門買菜。屋內,杜守正吃著山東大餅,大門推開了,杜守正的目光還粘在報紙上:“美如,忘記什麼了?”沒有回音,杜守正放下報紙一看,根生怒目而視。杜守正尷尬地放下報紙:“根生……你……來了?”

洪根生衝到他麵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衫:“這兩天眷村的人見到我像見到鬼一樣,到底是怎麼回事?”杜守正口吃起來:“我……我也不知道。”洪根生像要吃人:“你會不知道?你也躲著我,你會不知道?他媽的,連你也跟我耍花招,算什麼生死兄弟?”

杜守正不知該怎麼說才好:“是他們啦……他們說是你出賣了老董……”

洪根生大吃一驚,手無力地垂下來:“王八蛋!這是誰造的謠?我洪根生為人誰不知道?怎麼會有人信這種謠?”杜守正無奈地說:“老董被捕的前一天,有人看到路長功在廢品站跟你說了很久的話,所以大家就議論……”洪根生一拳砸到桌子上:“路長功自己長著腿,他要來廢品站我有什麼辦法?老董的事,我一個字都沒跟他說。這麼多年,警總找過我們多少次了,我們有誰出賣過朋友嗎,這你還信不過我?”“我當然信得過你,可是八百黑說你和警總……”

“八百黑?”洪根生不等杜守正說完,就像一頭發狂的驢似的衝到八百黑饅頭屋,高一聲低一聲地喊:“八百黑,你給我出來!你為啥胡說我出賣了老董?”曉雄與小芳緊張地藏在蒸籠後,偷偷看著外麵兩人對峙。八百黑臉漲得通紅:“我可沒說你出賣了老董。”

“你還狡辯。守正說了,眷村的人都這麼說。”洪根生越說越氣憤。八百黑也急了:“我隻是說你跟警總的人有關係。”洪根生更氣了:“放你娘的狗屁!我什麼時候跟警總有關係了?”

八百黑比洪根生還生氣:“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跟我裝傻?你回去問曉梅吧!曉梅交了個警總的人,你還在這兒裝蒜。”洪根生越聽越吃驚:“曉梅?”洪根生轉身就要去找曉梅,他要馬上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洪根生茫然地站在廈門街,他不知道曉梅做家教的孩子家住在幾門幾號,隻知道這個路口是曉梅下課回家的必經之路。傍晚時,遠遠地看到曉梅和一個男生說說笑笑地走過來。台生為了跟曉梅在一起長點時間,最近連車都不開,迷上散步“曬月亮”了。

洪根生眼睛裏噴著熊熊怒火幾步衝到他們麵前,指著台生:“他就是你新交的男朋友?還是警總的?”

曉梅嚇了一跳:“爸,你這是怎麼了?”台生忙喊了一聲:“伯父……”

“誰是你伯父?”洪根生吼道,又轉向曉梅,“我不許你跟這種人來往!你以前交男朋友爸從來沒管過,爸希望你早點有個家,有個男人照顧你,可是警總的人不行。”

曉梅不高興了:“為什麼不行?警總的人不能娶老婆了?我的事用不著你管。”洪根生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警總的人娶誰我不管,我的女兒不準嫁警總的人。你敢跟他來往,我打斷你的腿。”曉梅帶著哭腔:“你打啊,打啊。”洪根生揮手打了曉梅一個耳光。

別看曉梅平時很乖巧,其實骨子裏脾氣和父親很像。父親當著台生的麵這麼蠻不講理,對她又打又罵,令她犯了倔脾氣:“我就是要跟他好。”本來在這之前,她沒給過台生什麼承諾,這一句“就要跟他好”激起了台生莫大的勇氣,洪根生又舉手要打,台生一把抱住曉梅,替他擋了這一巴掌。幾乎在挨了根生一巴掌的同時,一個黑影竄到台生身後,衝他的頭上揮了一棍子,台生緩緩地倒了下去。洪根生一愣,曉梅大驚:“台生,台生,你怎麼樣?”

“淑玲,快跑啊!我打了警總的人,淑玲你快跑。我把他們引走。”曉梅這才醒悟,打根生的人,就是上次那個癡癡地看著她,衝著她叫“淑玲”的瘋子。

瘋子向另一邊跑去,邊跑邊喊:“我打了警總了,我打了警總了,來抓我啊!”他跑進巷子裏,想引開想象中的警總。洪根生被突如其來的狀況驚得目瞪口呆,隻見台生頭上鮮血直流昏迷不醒,曉梅帶著哭腔說:“爸,你來幫個忙啊,難道要看著他死?”洪根生這才蹲下身幫曉梅扶著台生,幸虧曉梅平時訓練有素,趕緊用手帕給台生簡單包紮一下,兩人以最快的速度把台生送到醫院。

網市看到曉梅被打得紅腫的臉,心疼得不行,趕緊拿來茶油幫曉梅塗在臉上,邊塗邊罵:“你這個死老芋仔,下這麼重的手。你忘了,她讀了護專就出來做事,一天兼幾份工,為的就是幫這個家,就這樣把自己的婚事給耽誤了,現在好容易找到一個好的,你又不同意,你昏了頭了你!”

洪根生恨道:“隻要她不嫁那個警總的人,我給她下跪都行。老董就死在警總啊!我要是招了警總的人做女婿,我做鬼怎麼去見老董?”他嘴巴雖硬,但心裏也後悔得很。從小到大,他從未動過曉梅一根手指頭。

網市瞪他一眼:“你們老兵的事,怎麼扯到年輕人身上?人家那個台生,也沒做過什麼壞事啊!曉梅好不容易碰到一個自己喜歡的人,你管那麼多做什麼?”洪根生破口大罵:“警總的人,沒一個好東西!除非我死了,不然你一輩子也別想嫁他。”網市嚇壞了:“你小聲點啦,拜托!”網市的心是向著台生的。以前她覺得女兒嫁一個普通人家就好,教師,公務員,哪怕是個賣肉賣麵的,隻要安安穩穩過日子就行。但現在她的想法完全變了,台生答應擺平曉雄的事,教師能行嗎?公務員能行嗎?更別說什麼擺麵攤的小老板了!

曉梅跟她阿爸一樣倔:“除非我死了,不然我一定嫁他。”網市急得跺腳:“呸呸呸!你們兩個怎麼張口就是死?”父女倆仇敵一樣對峙著。

醫院走廊裏,路長功和立蘋急急走來,立蘋哭得雙眼紅腫。路長功安慰老婆:“如果危險,就會安排在加護病房,安排在這層住的都是輕傷。你放心啦,肯定沒打到要害部位。”立蘋泣不成聲。台生從小到大,他們當父母的都舍不得打他一下,想不到竟被一個瘋子打得頭破血流。“台生會不會被打傻了……”立蘋抹淚。路長功安慰夫人:“醫生說了,隻是輕微腦震蕩,不會有後遺症的。”

兩人走到病房前,路長功看看門房號:“就是這一間。”他想開門,看了看立蘋,輕聲囑咐道:“進去之後,你可不能一把鼻涕一把淚。”

立蘋紅著眼睛:“我就怕自己控製不住。”路長功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你這一哭不要緊,台生說不定會以為他傷得多嚴重呢,結果他頭上的傷不要緊,心髒病發作那才要命。”立蘋被他逗得破涕為笑:“你啊,老沒正經的!人家不哭了。”她勉強笑了一下,輕輕捶了捶老公。

路長功再次提醒:“兒子要是睡著,你可不能吵醒他,看一眼就走。”立蘋白了他一眼:“知道啦,你很囉唆哎。”路長功一笑,輕輕推開房門。兩人一看都傻眼了:病床上,台生坐著,腦袋用繃帶包得像豬頭,頭上壓了一個大冰袋。床邊,曉梅拿著湯匙在喂他吃藥。一個中年婦女正用一顆雞蛋在台生眼部瘀青處滾動:“蛋不熱了你就告訴我。”中年婦女看到路長功與立蘋進來,滿臉不高興:“病房重地,閑人免進!”

路長功與立蘋愕然。中年婦女把台生眼部的雞蛋拿開,台生看見路長功與立蘋,脫口而出:“媽!爸!”曉梅嚇一跳,網市尷尬不已,看到長功與立蘋那穿著打扮與氣質,嚇得躲到曉梅背後。立蘋也不招呼曉梅與網市,隻顧大步上前心疼地握住兒子的手。

路長功以他慣有的冷靜掃視曉梅與網市,禮貌地點點頭:“你們來看台生,太感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