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長滿了月藍色的不知名草兒,細小的株葉一片挨著一片,從楓站立的角度看來,那是一條沒有邊際的寂然的路,除了熟悉的默認感以外,沒有任何美感。
濯霧鳥不知從哪裏飛來,來到這裏啄食著那些深深淺淺月藍色小草。
沐謹還在環顧著這眼前的雲海和嶙峋的山峰,一隻倚著赭紅色巨石的手被尖銳的石屑刺出蕭紅色的血窩。他一直以來的夢寐是鎖定在他深邃的眸子裏,而如今就連歎息都很微弱了。
“哎,舊音,你認識這種草嗎?”為了打破三人間的壓抑的沉默氛圍,楓試圖緩解。
“不,我不認識。怎麼了?”
“沒事,隻是好奇……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好看的草。”
似乎聽到了楓和沐謹的對話,眸子間淡淡憂鬱的氣息轉瞬之間煙消雲散,“這是柯藍草,是炎族先人培育出來用來修煉功法的,坐在上麵修煉有順暢經絡氣息的作用,可事半功倍。我也很好奇為什麼在這裏可以看到它們。”
“那會不會也有你其他族人也進畫了?”楓突然順機想到,不吐不快。
“希望吧。”沐謹之後默然了,直到舊音告訴了他另外一番話,這才使他又對這陌生世界充滿了興致。
舊音對沐謹說,按照珞妤所說的,他們應該向東行進,而他們的東邊就是那片雲海,或許那裏有什麼奧秘。
楓這才恍然大悟,看來不會錯,隱隱的雲海深處,確是有幾番不同尋常。在這之前,他不止多次地呼喚著潼目,而他卻如同死掉一般,悄無聲息。
“算了,我們現在需要的是嚐試,再畏首畏尾的話我可能變成小孩子了。”自從從那片香楠葉跌落的夢境中醒來,楓越發感覺自己變得稚嫩,皮膚與以往相比更加白皙,十五歲那年楓被房門磕傷的手指也恢複了之前的傷疤。
說罷,隻身一人向雲海闊步走去,雲行天下,不知何處是懸崖。舊音和沐謹尾隨,一步一步試探著腳下的虛實,還好,一切如之前他們猜想的一樣,他們堅實地踩在雲端。在雲海深處,風卷起的黑色漩渦中不時濯霧鳥穿梭而出,像極了黑色海流裏的那一幕,沐謹和楓曾經越過水幕尋到的入口。
“看來舊音猜對了,那我們進去吧。”沐謹迫不及待,那種激動的神情,是埋藏在骨血裏的。
沐謹撥開前方的楓,一下子紮進了漩渦裏,旋即之間不見了他高大的身影,甚至連頭也不回。
在楓沒有發現任何異樣之後,轉身對她說:“舊音,我們也走吧。”可是他卻在回頭之際,舊音卻消失了,楓四下觀望仍是找不到舊音的蹤影。
楓不知道舊音的消失意味著什麼,但是他再也不管那麼多了,便也走進了那個旋動的黑色漩渦。
當楓從黑色漩渦中掉落出來,他親眼看見,他自己是從一顆晶瑩的水珠上掉落出的,而他是那麼渺小。此時他也明白了,那座下不了的山實際是因為他們在水珠的邊緣一圈一圈奔走著,往複來回,沒有終點。
可是當他終於來到了山腳,卻看不到沐謹的蹤影。“沐謹,沐謹!”他大喊了幾聲,感覺很恐慌,並不是因為恐懼危險,而是因為沒有人在他身邊。在陌生世界,他決定在這裏先等一等,或許不久之後就能遇到自己的同伴。他是這麼想,天黑了舊音和沐謹還是沒有出現。
晚風很柔和,而山下的燈火一點一點通明,輝煌而喧鬧?。
楓一直向東行進著,目光所到之處皆在?尋覓舊音和沐謹的蹤影。?而在眼前,一片塵世,惹眼而來。
熙熙攘攘的人群在並不太寬闊的街道上摩肩擦踵,河道邊偶爾有幾個放逐河燈的素衣女子,點點燭火閃爍出螢色的微芒,隨著河流的脾氣將思戀帶給遠方的人。而他想起了竺嫿,那個美麗的女子。
夜色在樹梢間徘徊,而他的腳步卻始終沒有駐足。對他而言,在這裏自己就是上帝,他知道所有人的心思。
那個婷婷玉立的女子,是在想念已經三年沒見的被抓去戍邊的丈夫,而她的父親,病入膏肓。每天靠著賣點自家種植的蔬菜維持著基本的生計,而多次上門願意納她為妾收租的地頭蛇更是百般刁難她,她為救老爹無可奈何,那河燈裏的信便是包含了對丈夫所有的歉意……
迎麵走來挺著個大肚肥頭大耳的中年男子,就在不久前在花樓爽過,正焦急的趕著步子回家,以免家裏的母老虎又發飆……
在這裏,楓隻要願意,他便可以洞悉一切,對於自己忽然擁有的強大超能力,楓有些隱隱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