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一線可通天,樓閣嬪姬證妙詮。
莫漫當場譏幻術,古來幾輩是真仙。
百年方慶賦駕鳳,偕隱湖山樂未央。
誰料罡風天外起,無端折翼散鴛鴦。
且說秦白鳳被阿男連夜硬挾上了馬,放開轡頭,徑向杭州大路進發。白鳳在馬上,隻聽得耳邊呼呼風響,嚇得眼睛也不敢睜開。生平又沒騎過馬,這匹黃驃馬又格外高大,顫巍巍的生怕跌了下來。幸得阿男在後頭緊緊摟住。一直跑到天色微明,已到了蘇州界內。路旁一個小小村莊,隱隱看見村裏射了點燈光出來。阿男便收住了轡頭,扶白鳳下了馬,在村口一棵樹上拴好了馬匹,叫白鳳看了。自己蹩到村裏一看,見那燈光是一家磨豆腐的人家,便買了兩碗豆漿出來,遞一碗給白鳳,在革囊裏取出幹糧,兩個人吃了一飽。還了豆腐店的碗,重新上馬,又向前進發。
走到了黃昏時候,便到了杭州地界。阿男又扶白鳳下馬,解去了馬腿上的神駿符,兩個人牽著馬,緩緩前行。白鳳已是肌腸雷嗚,更兼受了一日一夜馬上的顛簸,覺得、渾身酸疼難當,一步一捱的走不動。阿男見了十分憐惜。看見路旁有一家酒店,就在門外拴了牲口,同白鳳進去,揀個座位坐了,叫酒保取酒來,借此歇息。吃過一巡酒後,阿男便問店小二:“這裏近便地方,那裏有客店?”店小二道:“客官可是要落店?”白鳳道:“正是。”小二道:“客官不嫌簡慢,小店後進有寬大房屋,一般的安寓客商。”阿男大喜,便叫小二領路,自己親到後麵去看。
原來後進是一座大院子,平列著五七間正房,兩旁還有四間廂房。阿男指了一間正房道:“我們就借住這一間吧。請你代我把牲口拉了進來,卸下行李轡頭,一麵給他上點料。”小二答應去了,阿男便督率著他搬了兩件行李進來。親自開了鋪蓋,拂拭了桌子,叫小二:“把酒菜搬了進來;我們在房裏吃酒。你給我們弄點晚飯。”小二也答應去了。阿男才出去招呼白鳳,一同進來。可憐白鳳自從被阿男背在身上,跳出樓窗,挾了上馬,一路上隻有驚慌害怕的心思,滿肚子的疑惑也來不及去想,直到了此時,又是渾身酸疼,坐定了更覺得厲害。大約不慣騎馬的人。每每犯著此病,何況他又是帶病的!阿男來招呼他進房時,己是兩腿都不能動了。幸得阿男攙定了,才一步一拐的走到房裏。小二掌上燈來,又添了兩樣菜,泡了一壺茶,方才出去。
白風聽得小二說話口音,和揚鎮一帶大不相同,方才把那疑惑的心腸提了上來,開口道:“妹……”隻說了這一個字,便連忙頓住了。阿男連連搖手,悄悄道:“暫時隻叫兄弟罷。”白鳳道:“我們到了什麼地方來了?”阿男道:“這是杭州。”白鳳吐出了舌頭道:“杭州!我們走下了多少路來了?不是飛的麼?”阿男道:“你還不知道,我一大一夜從沂州趕到鎮江呢!”白鳳隻是搖頭。又問道:“你來的時候,四爺知道麼?”阿男搖頭道:“便是娘也不知。”白鳳道:“我們跑到這裏做甚麼?”阿男道:“我自從這件事給父親知道了之後,日夜不得安寧。那天晚上,還到你那邊去,誰知你已經不見了。可憐我滿肚子的委屈,沒處伸訴。後來還是我娘的主意,要將錯就錯,叫人到你家去做媒人。
誰知你家叔叔,說你犯了甚麼事,把你攆走了。我得了這個消息,這一急,差不多要走到死路上去。後來我父親一定又要出門,可憐我帶了病,跟著跑。在路上又病倒多時。到了豐城,那天晚上,是我偷了馬匹,私逃回八裏鋪,夤夜到你家去打聽你的消息。恰好看見你家叔父寫信給你,我看見了信麵上的地址,便連夜趕到鎮江找你的。”白鳳道:“你騎的是甚麼馬,跑得那麼快?”阿男道:“馬是一匹好馬,我又用了符術,所以一天好走幾百裏地。”白鳳道:“我們到了此地,還打甚主意?”阿男瞅了一眼,笑道:“憑你打甚主意罷,此刻我是你的人了。”白鳳皺眉道:“我兩個的情義,自然是巴不得能夠天長地久的了。但是隻身出來,甚麼都不曾帶得,這裏杭州地方,又是個人生路不熟的所在,將來怎生過活呢?”阿男笑道:“這個那裏慮得那麼長,我們且管見一天過一天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