繩之便和四爺出去,找了一個酒館坐下。四爺道:“我們累世鄉鄰,一向和睦,今年尤端兩家小孩於弄出那回算來。起先我還以為大家都有點不好,所以我還有點惱你令侄。今天我圓光看去,這回令侄走失,都是我家那賤人,偷了我馬匹,從沂州逃到這裏,半夜拐走你令侄的。我在布店裏不便說這個話,所以約了你出來,請你趕緊收拾行李,我們一同到杭州去。”繩之沉吟道:“這個…… 。”說了這兩個字,底下便說不出話來。四爺道:“秦相公,你不必多心。我們走江湖的人,最是爽直。當初的時候,我以為這些事情,總是男的勾引女的,所以我很惱你家二官,簡直要殺了他出這口氣。此刻明白了是我家的賤人不是,那裏還有存別樣心之理?這一去尋著了,我們各帶各的人回家,照舊是鄉鄰相好。”繩之見他說得爽直,便應允了。問道:“不知四爺打算幾時走?”四爺道:“我要走馬上就可以走得,好在我一件行李也不帶。”繩之大喜,便約定了次日動身。到了次日,取了行李,別過仁航父子,會了四爺,向杭州而去。他兩個在路上並沒有烏孫血汗馬,更沒有什麼神駿符,不是一天可以走得到的,我且暫時把他按下。
且提一提那一對癡兒女,在西湖邊上住下,說不盡的你恩我愛,竟是一對夫妻。有時聯袂遊山,有時同舟泛水,無拘無束,甚是優遊。爭奈阿男帶來的銀錢無多,看看已將用罄,白鳳便日夕心焦。阿男道:“你且不必憂心,等到真是沒有錢用時,隻要我出去一遭,一、二百吊錢,馬上撈得回來的。”白鳳道:“說是這樣說,但是我們總要想個長久之計才好。”阿男沉吟道:“這也說得是。既如此,你到外麵去買幾匹白布,再買一麵小銅鑼來,等我做個作用弄點本錢再想法於做個小小生意。我們所望不多,隻要夠我兩口子用的就是了。”白鳳道:“是甚麼作用?”阿男笑道:“你且莫問,先去買了布來。”白鳳依言,到城裏去買了幾匹粗白布和一麵小銅鑼。阿男又到人家竹園子裏去,化了幾文,砍了幾根竹子回來,都截作一尺多長。又把買來的布,一匹匹的接縫起來。又紮了一個美人風箏。夫妻兩個忙了一天。
到了明日午飯過後,把各樣東西,收拾了一擔,白鳳挑了,鎖好了門戶,兩個人一同進城。找了一片空場,把那短竹枝插在四麵,拿白布來圍了一個場。阿男拿起小鑼敲起來。杭州是個繁華所在,又是省會地方,阿男又生得姿容出眾,十分妖燒,不一會,便引得人山人海般圍著場於觀看。阿男敲著銅鑼,唱了一支道情,對眾人說道:“我們走江湖的,路過貴境,缺少盤纏,要向列位奉借。但是沒有空手向人討錢之理,幸得生平學就了一門戲法,敢向列位搬演一番。這也是出門人無可如何的舉動,有甚個周到的地方,還望列位見諒。”說著把銅鑼交給白鳳,白鳳也學著敲起來。
阿男取一碗水,拿在手裏,又對眾人說道:“戲法便有多般,不知那一種才合列位的眼?我想這一片空地,白白放在這裏可惜,不如蓋一座房子在上頭,豈不是好?待我姑且試一試,如果蓋不起來,列位不要見笑。”說罷,呷了一口水,鼓著氣,向四麵一噴,周圍看的人,覺得好像飛砂迷目一般,一個個都拿雙手去揉眼睛。及至開廣眼時,忽見場中現了一座房子,紅牆綠凡,四麵千門萬戶,金碧輝煌。阿男道:“慚愧,一時水木匠呼應不靈,沒奈何向洞庭君處借了這座凝碧宮來,給列位醒一醒目。”說罷,拉了白鳳一同到房子裏去,進了這個門,卻出那個門。出了那個門,卻又進了這個門。四麵穿插一番,方才出來。看的人已是齊聲喝采。
阿男又對眾人道:“這般一座凝碧宮,沒個人住在裏頭,豈不荒廢了?沒奈何神仙洞府,必要神仙居住,我們凡人卻住不得,且待我請幾位仙姬下來,住在裏麵,給列位看看。”說罷向白鳳道:“我要在這裏看守房子,不能分身,你代我上天去請幾位仙女下來。”白鳳道:“又沒個梯子,叫我怎樣上去?”阿男道:“呸!沒用的東西!我天天上去三五回,何嚐用過梯於來?你不去也罷,我自有夥計去。”說罷,取過那美人風箏來,對著風箏說道:“夥計啊,我輕易不敢煩你,因為我家漢於沒用,不敢上天,所以煩你到天上走一遭。不論是何仙女,請他幾位下來。”說罷,提起線來,迎風一放,那風箏便滔淚上去,越上越高,越高越小,不一會,隻看見像一個黑點兒了,阿男便把放出去的線收起來,越收越下,越下越大,慢慢的看得出是個美人風箏了。卻有一般奇怪,放上去的隻有一個美人風箏,此時看上去,好像有七八個之多。阿男再收一回線,越發看得清楚了。隻見七人個美人,猶如活動的一般,大有顧盼轉動之勢。阿男卻停住了手道:“仙女是已經請到了。望列位高抬貴手,賜借幾文盤纏,好待我索性請了下來。列位也許開眼界,見見仙人。”說話未完,那四麵的人,都一齊把錢往場上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