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無敵神軍(3 / 3)

由於新五軍所招募的大多為一些土匪、流寇、逃兵之類的人員,士兵們基本都沾染上了吸食大煙的惡習,再加之孫殿英向來不倡禁煙,因此該軍幾乎人人都是一手拿著步槍一手拿著煙槍的“雙槍將”。倘若讓那些“大煙鬼”過足了煙癮,個個都是驍勇善戰的猛將;倘若煙癮一犯,則戰鬥力就會大打折扣。劉月亭昨天中午到新五軍軍部開會的時候,孫殿英曾經送給了暫編第三師和暫編第四師各一批大煙土,其用意不言而喻,就是想要在關鍵時刻激發士兵們的戰鬥力,使之能夠在戰場上所向披靡。

盡管駱天彪昨天下午就背負著“乾坤神劍”來到了塔兒崗,按照孫殿英的安排為暫編第三師開了香堂,那批煙土也已經運上了前線,怎奈僧多粥少,僅夠每個士兵吸食一次,因此關於發放的時機便大有講究--如果發放過早,士兵吸食完畢,日軍遲遲不發起進攻,等煙勁一過,其效果必會大減;如果發放過晚,等日軍攻上了陣地,士兵卻正抱著大煙槍大過煙癮,哪裏還有心思與之械鬥?

劉月亭畢竟行軍打仗多年,根據日軍遠道而來、後勤保障不力的特點,初步判斷敵人必將於今日發起進攻,便令部隊提前開飯,自己則趴在陣地前沿用望遠鏡監視日軍,直到發現鬼子走出了帳篷,才回到師部向各團分發煙土,並要求士兵一定要在半個時辰之內吸完。因為根據以往的經驗來看,日軍一般會在三十分鍾之內吃完早飯,接著可能用半個小時向山上發起炮擊,之後才會發起衝鋒,而到那時,士兵剛剛過足了煙癮,精神亢奮,自會奮勇爭先,拚死一搏。

果然,過了大約三十分鍾,一聲巨響首先打破了陣地上的寧靜。緊接著,一發發炮彈呼嘯著飛過了天空,如暴風驟雨般紛紛而至。塔兒崗上頓時濃煙四起,撼山震嶽,頃刻間便將原本如畫的滿眼春色化為烏有。

為了防止引起誤傷,日軍在進行炮擊的時候一般很少發起衝鋒。劉月亭和鬼子打了十幾年交道,自然深明此理,就舒舒服服地躺在指揮部裏間的一個煙榻上,捧著大煙槍,對著大煙燈,盡情地享受著來自感官的愉悅。

“轟隆隆!”一顆炮彈在指揮部旁邊的不遠處爆炸了,屋頂上的泥巴大塊大塊地掉落下來,彌漫著灰塵和雜土,房間裏麵頓時充斥著一種嗆人難聞的味道,但劉月亭卻絲毫不為所動,甚至連眼皮也沒有眨一下,依舊旁若無人地捧著大煙槍,大有“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無畏氣概。

此刻,暫編第三師的陣地上幾乎看不到任何慌亂之象,任你炮彈橫飛,天崩地裂,我自處變不驚,巍然不動。不論是大小軍官還是普通的士兵,大都半躺在工事後麵有滋有味地過著大煙癮。那塔兒崗上的炮聲隆隆,在他們聽來簡直就像京味兒十足的梅花大鼓,生理的刺激和短暫的歡樂使其忘記了身在何處,竟將此生死叵測的戰場當做了夢中的溫柔鄉和安樂窩。

又過了三十多分鍾,聽到外麵的炮聲慢慢地停了下來,劉月亭終於睜開了眼睛,隨即扔掉手裏的大煙槍,從煙榻上坐了起來,心滿意足地伸了一個懶腰,抓起一支盒子炮,帶著幾個衛兵走出師部,抬頭向遠處一看,隻見天色一片昏暗,硝煙彌漫了整個山岡,又趕緊來到了前麵的陣地,卻發現工事雖然已被炸得七零八落,幸好士兵們的傷亡不算太大,並且一個個過足了煙癮,精神都處於一種極為亢奮的狀態,便馬上命令全體士兵子彈上膛,將槍口對準了山下的日軍。

由於孫殿英總是猶豫不定,始終沒有與日軍達成最後協議,因此在圍剿新五軍的過程中,為了掌握進攻的節奏,以便適時再次對孫殿英進行勸降,吉本貞一便指令由阪西一良臨時擔任日軍臨淇前線總指揮官。日軍第三十五師團抵達塔兒崗之後,阪西一良與橫光三德略作計議,決定再給新五軍一個機會,就沒有即刻發起進攻,而是安排田中徹雄換裝前往臨淇鎮,欲與孫殿英進行最後的談判,卻發現所有的道路均有重兵把守,根本無法成行,隻好利用飛機散發傳單,對其進行心理戰。不料整整一天過去了,孫殿英仍舊無動於衷,不僅未派人與日軍取得聯係,反而加強了陣地的防守,拉開了一副負隅頑抗的架勢,長阪西一良不禁大怒,昨晚連夜召集會議,研究製定了行動方案,遂於今日六時三十分準時開飯,到了七時整,則與第三十七師團同時向塔兒崗、邢門口、西掌、廟口等地發起了猛攻。

日軍第三十五師團共轄三個步兵聯隊,每個步兵聯隊均配備一個炮兵中隊,各有六門九四式75毫米山炮。阪西一良早已獲悉駐守在此地的是暫編第三師,他們不過是一群散兵遊勇,更何況己方兵力占有絕對優勢,皇軍天威所至,隻要炮聲一響,那幫烏合之眾還不嚇得屁滾尿流、奪路而逃?便命令將所有的山炮在塔兒崗下一字排開,對著山上的陣地就是一頓猛烈而又密集的炮擊。

第一輪炮擊過後,阪西一良舉起望遠鏡向塔兒崗望去,但見眼前盡是炸飛的樹木、燃燒的鬆枝以及滾落的山石,而對方的陣地上卻人影皆無,竟然死一般的沉寂。他以為山上的士兵或者死於炮彈轟炸,或者早已溜之大吉,便立即命令第二一九聯隊和第二二一聯隊分別從左右兩翼發起衝鋒,而橫光三德的第二二○聯隊則隻負責從中路向前突破。

劉月亭趴在工事後麵,一手握著盒子炮,一手舉著望遠鏡盯著山下的日軍,看到鬼子漫山遍野地攻了上來,卻毫不慌張,等他們快要走到近前時,突然大喝了一聲“給我狠狠地打!”便朝著最前麵的一個鬼子開了火。士兵們亦紛紛進行反擊,密集的子彈向著敵人激射猛掃,一顆顆手榴彈在鬼子中間落地開花,日軍死傷慘重,連忙就地臥倒,有的鬼子則掉頭就跑。

七團長屠仲麟被大煙刺激著神經,腦子正處於極度亢奮的狀態,竟然忘記目前的戰鬥由劉月亭親自指揮,當即忘乎所以地大喊了一聲“衝啊”,便端起刺刀跳出工事,大聲怒吼著往山下衝了過去。七團的士兵們受其感染,也隨之一躍而起,奮勇向前,爭先恐後地跟著他發起了衝鋒。

橫光三德揮舞著指揮刀大聲叫囂著,又舉起手槍朝天放了兩槍,方才製止了日軍的騷亂。然而,看到國民黨守軍氣如長虹,聲震九天,他也禁不住被驚得目瞪口呆,但卻不甘心就此撤退,隻得硬著頭皮命令全體上刺刀,雙方很快就短兵相接,廝殺在了一起。

屠仲麟的身材雖然不高,但長得虯髯怒張,又粗又壯,活脫脫就像一個“小李逵”。隻見他端著刺刀衝在最前麵,用力地撥開迎麵一個鬼子的槍杆,緊接著一個突刺,便給那鬼子來了一個“透心涼”。有了他的帶頭作用,七團的士兵們群情昂揚,精神振奮,如同開閘的洪水一般,奔瀉直下,勢不可擋。

一個日軍軍曹端著刺刀衝了過來,正好碰見一個國民黨士兵,便運用其嫻熟的拚刺技術一下子刺中了他的前胸,但那個國民黨士兵卻似乎感覺不到任何疼痛,竟然大笑一聲,同樣也舉起刺刀刺進了那個日軍軍曹的胸膛。那個日軍軍曹宛若白天見了鬼一般,幾乎不敢相信人間會有如此勇猛之士。而正在這時,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現了--大概是因為那個國民黨士兵的刺刀有些短,並不足以使對方喪命,便又將自己的身子主動往前頂進了幾分,任由對方的刺刀刺得更深,同時也使自己的刺刀深深地穿透了那個日軍軍曹的胸膛!

橫光三德之前雖然與國民黨軍有過多次交鋒,卻極少遇到過如此不要命的隊伍,這簡直就是一支所向披靡的“神軍”。為了避其鋒芒,隻好命令日軍暫時撤下了塔兒崗。

見到日軍這麼快就敗退下來,阪西一良將一股怒火全部發泄到了橫光三德的身上,當即伸手給了他一個大嘴巴,厲聲喝道:“看你辦的好事?這就是你與孫殿英談判的結果?”

“阪西將軍,”橫光三德也不清楚新五軍這支原本不起眼的弱旅何以竟會變成日軍的強敵,便摸著火辣辣的半邊臉頰連忙辯解道:“屬下已安排田中少尉與孫殿英的秘書李國安進行過多次會談,隻是一些具體的細節還沒有最後談妥,不料他卻反複無常,實在難以捉摸……”

“原地休整片刻,立即重新組織進攻,一定要盡快將塔兒崗拿下來!”阪西一良吼道。

“哈伊!”橫光三德大聲答道,“我部於今天中午之前保證占領塔兒崗,力爭今晚進入臨淇鎮。”

接下來,日軍又連續往山上發起了數次進攻,但由於暫編第三師的官兵們剛剛過足了煙癮,亢奮的勁頭還沒有完全過去,便在劉月亭的指揮下進行了強有力的抵抗和反擊,終於頑強地守住了陣地。

臨近中午,塔兒崗陣地依然難以攻下,而吉本貞一又不時來電詢問戰況,阪西一良愈加焦躁,索性從第二○六獨立飛行隊調來了十幾架川崎九八式輕轟炸機對山上進行輪番轟炸,並集中火力向中路的第七團發起重點進攻,暫編第三師廣大官兵死傷慘重,很快就損失了一大半。

這個時候,劉月亭也遇到了一個很大的困難。因為戰鬥進行了整整一個上午,士兵們的大煙癮又犯了,都懶洋洋地趴在陣地上打起了瞌睡。眼看日軍即將攻至,劉月亭急令號兵吹起了衝鋒號,怎奈那些士兵卻被漫山遍野的鬼子嚇破了膽,畏畏縮縮不敢上前,再也沒有了敢與之一拚的勇氣。劉月亭仰天長歎了一聲,隻得率部從後路下山,匆匆地往臨淇鎮方向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