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永飛

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看到的是滿目的蔥翠和飄舞的柳絮。蟄伏了一個冬天的我,覺得全身都是力氣。我想,該向我的夢想出發了。

其實,沒有一個人看好我,它們都認為我是瘋了,說我是為了一個危險的、遙不可及的、根本不可能實現的“白日夢”而冒險。但我還是為了我的夢想而蠢蠢欲動。

我要穿過馬路,到達彼岸,看看那邊有些什麼風景!這就是我的夢想,一個讓朋友們發笑的、渺小得微不足道的古怪想法。為了實現這個夢想,我每天除了在草地上練習跳躍和疾速爬行,再就是遠遠默記著路口紅綠燈的變化規律,默數著來往車輛的多少。我要準確地掌握它們的規律,我要在紅燈的間歇期迅速安全地穿過馬路去。

可惜,在去年的深秋,當我自以為羽翼豐滿,正準備向我的夢想進軍時,冬天來了。我的身體在寒風中開始僵硬,我知道,以這樣的身體,在下個綠燈放行前,我是趕不到馬路對麵的,甚至路中間的綠化帶都過不去。

於是,我望著馬路對麵,一步三回頭地回到我的住處。明年春天,我一定要過去,我下定決心。看我難堪的同伴們都笑了,我知道那是一種譏諷。但,我不會為了別人的譏諷而改變我的理想,更不會為了別人的譏諷而匆忙上陣,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終於,我又盼到了春天再次來臨,我提早醒來,繼續為我的夢想而鍛煉自己。我要向理想進軍了,一大早,陽光開始燦爛時——我知道這時車輛最少。

此刻,母親和兄弟姐妹們都來勸說我。他們說祖祖輩輩都這麼過來了,你又何必冒著生命危險到馬路對麵去呢,再說,咱們這裏雖說不上富裕,至少還是可以吃頓飽飯的,你就能保證馬路對麵一切會更好?

任何人的勸告我都聽不進去,我就是要到馬路對麵去,哪怕那裏是沙漠,是火山,即使生命消失在路中央我都不會後悔,我覺得人生就得應該有個目標,哪怕這個目標非常遙遠,我也會努力去接近它。

朋友們都來送我,也有的最後規勸我。但我不聽,任憑他們歎息垂淚。終於,在對麵的紅燈亮起時,我向馬路爬去,此刻我的心裏格外緊張,也很快樂,因為我的夢想就要實現了。

第一次踏上平坦的柏油路麵,我有點不知所措,露水還沒完全蒸發,我總覺得腳下在打滑,甚至跳躍時,雙腿根本使不上力氣,這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我知道這樣會耽誤我穿越馬路的時間。我緊張了,渾身不覺毛骨悚然起來。於是,我調整自己,急速向綠化帶爬去,一米、兩米……

這時,我最不願看到的結果出現——綠燈放行了。刹那間那讓人恐懼的龐然大物拖著齜牙咧嘴的圓輪子向我撲來。我必須在它們到來之前衝到綠化帶!我竭盡了所有力氣,先是跳,跳不動了,我就爬。我突然覺得,這段路是如此漫長。

突然,我感到身體一陣劇痛。我的一個什麼東西出了軀體,我想,那是靈魂,我看到自己的身體似一張照片般醜陋地貼在路麵上。

我知道我這輩子到馬路對麵的夢想無法實現了。但我不氣餒。我想,隻要有來生,我還會再次向我的理想進軍的。

第二天,馬路上來了一個清潔工,他看著我的幹癟的身體自言自語說:“這隻癩蛤蟆,爬這麼慢還想過馬路,真不知天高地厚。”

我在天空中笑了,我想,盡管我是個癩蛤蟆,但癩蛤蟆也有夢想,有了夢想才會有動力,難道我這隻癩蛤蟆做得不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