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陸帆坐著的那把椅子上,已經換了個人。
屋子裏沒有風,但是綠色的油燈卻閃爍不停,那個人的身影忽隱忽現,使我感到了一種極其強烈的陰森。這股陰森撲麵而來,直刺骨髓......感覺如此熟悉,和那次我獨自在診所,被強行送入佘穎的夢境中如出一轍!
“陸定山?”我鎮定心神,試探著問。
他沒有正麵回答,低頭注視著仍在地上掙紮翻滾的陸帆,輕輕歎息:“這孩子才貌雙全,可惜有天生的癲癇症,始終沒有治好。因為這種隱疾,使她的性格發生了變化,越來越偏激。我雖然是她的生父,但無法公開承認,心中總有愧疚,對她寵溺太深,結果造成了今天這種局麵,看來是時候停手了。”
他的聲音中充滿了溫柔與同情,聽上去完全是個慈愛的父親對任性的女兒做出的無奈歎息。
我冷笑一聲:“就算你停了手,往日的罪惡難道會一筆勾銷麼?”
他輕哦一聲:“我以前是做過些不光彩的事,但那都是情非得已。到了我這年紀,誰的頭頂沒點灰,誰的手裏沒點汙痕呢?你不必生氣,我並沒有想要否認抵賴的意思,隻是凡事都要付出代價,為了我的目標,代價也是必須的。”
“你的目標是什麼?”佘穎冷冷地問,她的手緊緊抓著我的衣襟,不斷地顫抖,麵對殺父仇人,她內心一定充滿了憤怒,通過極大的毅力克製住才沒有爆發。
“當然是阿合台巫術。”陸定山喟歎道,“我相信你能夠理解我的心情,我郵寄給你的那本巫術研究手冊,隻是我數年成果的一小部分,尚且讓你看得如癡如醉,倘若咱們換個位置,為了揭曉巫術的真麵目,你一定也會不惜一切代價。”
“不要把我和你相提並論!”佘穎激動起來,“別躲在陰影裏了,讓我們看看你的真麵目!”
陸定山笑了笑:“我不是神秘主義者,隻是覺得既然還有正事要談,你們看到我的臉後,又要浪費一番口舌......好吧,既然如此,那就滿足你們的願望。”
他站起身,從角落裏走出來,站到門前。
室外的光線照在他的身上,從頭到腳一覽無餘。
“錢......錢大爺?!”我的舌頭打了卷,“你......你怎麼會是陸定山?!”
出現在我們麵前的不是別人,正是從我初到這個小鎮後就認識的茶館老板,也是二伯的老朋友,老錢!
怎麼可能?.....不,回頭想想,以陸定山的謹慎,他必須要對我們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才可以安心。這些日子我和二伯各種防備,除了老錢之外,沒有任何人能夠了解診所內的具體狀況和進展。我們在沙漠裏遇險被人追殺,如果不是他安排的,別人再神通廣大也無法第一時間獲取我們的動向。
該死!我們千小心萬注意,卻忽視了眼皮底下的這個老頭子!
他還是那身邋裏邋遢的裝扮,不過仔細一看,眉眼神態與平時有所不同,給人一種這是個很像老錢,但並非本人的家夥。
這不對勁,二伯明明說過他和陸定山曾經同在那個心理學權威的進修班裏學習過,怎麼可能會認不出來?我的天,該不會二伯也是他的同夥吧?!
“別多想,你二伯確實沒認出我。”陸定山看出了我的心思,淡然擺擺手,“這就是巫術的威力。你現在也知道,它是一種很特別的催眠術,我去那個進修班,隻是碰碰運氣,看看有沒有見識與能力和我相仿的人才,或許可以成為同道中人。所以我不願被別人記住我的長相,在臉上特征比較明顯的地方化點妝,外加催眠一下,大家就都記不住我的相貌了。”
“那你後來為什麼要隱藏身份,躲在這個小鎮裏,還和我二伯成了朋友?”
“那個進修班裏都是庸才,唯獨你二伯還算有點意思,可惜腦筋頑固不化。他以為自己的所謂流氓心理學很開放,很先進,但比起巫術來,實在相差太遠。”陸定山慨然道,“我委婉地試探過他幾次,意識到說服不了他,於是便沒再浪費唇舌。他要躲清靜,我也有同樣的目的,就都來到了這個小地方。雖然明知他成為不了我的夥伴,但身邊有個不那麼蠢的人偶爾聊聊天,總不至於太寂寞。”
“你躲在這裏是為了研究阿合台巫術?”
“當然,否則還能是什麼?”陸定山不耐煩地說,“我知道你想問什麼,為了節約時間,我長話短說,你閉上嘴好好聽。聽完了咱們就該談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