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1 / 3)

納格斯基的同伴雙臂交叉著坐在椅子上,兩眼呆滯,看上去有些茫然。

基洛夫忍不住瞅了瞅兩人麵前的餐盤。納格斯基的盤子裏堆滿了食物,而他身材魁梧的同伴盤子裏隻有一塊用酸白菜和甜菜根做成的沙拉。

“你憑什麼覺得,”納格斯基說,“我會聽你的話,跟你出門?”

“如果你不願意的話,納格斯基同誌,那我隻好奉命逮捕你。”他把手裏的電報遞給他。

納格斯基把電報刨到一邊。“逮捕我?”他咆哮起來。

餐廳裏頓時變得鴉雀無聲。

納格斯基用餐巾擦了擦嘴,然後扔在盤子上,隨即站起身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角落裏這張餐桌的方向。

納格斯基笑了起來,不過眼神還是冷冰冰、惡狠狠的。他把手伸進褲兜,掏出一支小口徑自動手槍來。

旁邊餐桌的人發出一聲驚呼,刀叉叮叮當當落在盤子裏。

基洛夫眨著眼睛,望著麵前的槍口。

“你看上去有些緊張。”納格斯基微笑著說。然後他調轉槍口,把槍柄朝外遞給同桌的人。

他的同伴伸手接過手槍。

“把它給我看好,”納格斯基說,“我很快就回來,到時候你再還給我。”

“遵命,上校。”那人回答道。他把槍放在自己的餐盤旁邊,好像那是一把餐具。

納格斯基拍拍年輕人的背:“我們出發吧,行嗎?”

基洛夫沒料到納格斯基會來這一手,他身子一歪,差點摔個踉蹌:“車在外麵等著。”

“好的!”納格斯基的聲音很洪亮,“有車更好,不用走路。”他大笑著環顧四周。

其他食客仿佛受了他笑容的影響,臉上的陰霾漸漸雲開霧散。

兩人朝餐廳大門走去。

納格斯基經過廚房的時候,看見齊切林把臉貼在旋轉門的玻璃上朝餐廳裏麵張望。

走出波若迪諾餐廳,外麵雨點夾雜著雪花,把人行道鋪上一層銀色。

身後的大門剛一關上,納格斯基一把抓住年輕人的衣領,把他按在餐廳的磚牆上。

年輕人沒有反抗,他看著納格斯基,好像預料到這一切會發生。

“沒人敢打擾我吃飯!”納格斯基咆哮著說。他一用力,把年輕人的身子拎了起來,“幹這樣的蠢事,那人一定是活膩了!”

基洛夫衝著停在街邊的黑色小車示意,車子的引擎還在響:“他在等你,納格斯基同誌。”

納格斯基扭過頭去,注意到車子後座上仿佛坐著人,但是看不清對方的麵容。他把頭轉回來瞪著年輕人。“你是誰?”他問。

“我叫基洛夫,基洛夫少校。”

“少校?”納格斯基鬆開手,“剛才你怎麼不說?”他後退一步,伸手把基洛夫皺巴巴的領章抹平,“這樣我們就可以避免這樣的不愉快了。”他朝車子走去,打開門鑽進車廂。

基洛夫少校也進了駕駛室。

納格斯基屁股剛一落座,便瞧見身邊的人。“是你呀!”他大叫道。

“下午好。”佩卡拉說。

“噢,見鬼。”納格斯基上校回道。

調查員佩卡拉是一個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的人。他的肩膀很寬闊,深邃的目光仿佛能看穿人的心思。他出生在芬蘭的拉普蘭塔,那裏曾經是沙皇俄國的殖民地。他的母親是拉普蘭人,老家在北方的羅瓦涅米。

十八歲的時候,遵照父親的心願,佩卡拉前往聖彼得堡應征入伍,加入沙皇的芬蘭軍團。在那裏,他與沙皇不期而遇,隨後被沙皇選為自己的特別調查員,負責一些特別的任務。在此之前,從來沒有人聽說過他的大名,而佩卡拉在曆次任務中所施展出來的才華,讓沙皇也始料未及。

佩卡拉一步步紮實地走到今天。他先是在地方警局,然後是俄國憲兵隊,之後成為沙皇的秘密警察--奧克拉那警備隊的一員。很長一段時間裏,他進出一些機密要地如若無人之境,而普通人對這些地方根本聞所未聞。完成特別培訓之後,沙皇送給佩卡拉一枚獨一無二的徽章--沉甸甸的金質徽章,直徑和他的小拇指差不多長。徽章表麵是白色的琺琅瓷釉,釉麵從一端往中心延伸,寬度逐漸增加,等過了中心線,寬度又慢慢變窄,在另一端彙成一點。鑲嵌在釉麵正中的是一顆碩大的圓形翡翠。仔細端詳,你會發現徽章上勾勒出一隻眼睛的形象,令人過目不忘。佩卡拉永遠不會忘記第一次把徽章握在手心裏的情景,他用手指輕輕地撫摸著徽章,感受那塊美玉凸出的光滑表麵,好像一個盲人在摸著盲文讀故事。

因為有了這枚徽章,佩卡拉便有了“翡翠之眼”的大名。公眾對他知之甚少,因為沒有他的照片,而報紙上的報道又往往語焉不詳,所以人們隻好捕風捉影,為佩卡拉虛構出傳奇般的經曆來。甚至有謠言說他並非人類,而是魔鬼,被巫師用魔法喚回了人間。

在那些年裏,佩卡拉隻聽命於沙皇。他知道這個龐大帝國的秘密,而當帝國轟然崩塌,知情者們一個個將秘密帶進了墳墓時,佩卡拉才驚訝地發現自己幸運地活了下來。

大革命期間,佩卡拉被逮捕,然後送到西伯利亞波羅多克的勞改營,嚴酷的環境和形勢讓他與過去的世界揮手告別。

但很顯然,世界並沒有將他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