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的信息不知道肖燃有沒有收到,不過有一點肯定的就是,蕭冉一直沒有得到他的任何回音,為此她隱隱地覺得有點失落,好像自己一腔情深地對對方傾訴,然而對方的反應卻是充耳不聞。她又有點氣憤,但卻找不到情緒低落的理由,畢竟肖燃隻是她的普通朋友,他不是她的誰,沒有義務為她排憂解難。
十二月的天,灰雲壓空,正如她的心情一般,陰沉沉的。對於蕭冉而言,驅趕這次陰霾的最好方法,就是也隻能是工作了。
30號的晚上,蕭冉早早入睡,刺耳的鈴音卻把她從睡夢中叫喚起來。接到主編的電話,說是郊區那邊的三建工地出了事,由於安全措施不足,好幾十個工人受傷已經送往醫院,叫蕭冉立刻趕到那邊采訪。
和蕭冉搭檔的文字記者還有一人,除此外還有攝影記者,兩人均已出發,蕭冉接到通知不作多想穿好衣服拿好工具就奔赴郊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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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已是淩晨,郊區的夜晚黑漆漆一片,人影寂寥,街上的路燈還不連貫,這裏有幾盞是亮的,那邊的卻連著幾盞都是黑的,唯有天上孤獨的月亮一直懸掛著,為世人送上幾分清亮。
蕭冉趕到醫院時,卻見到一大片燈火通明。這時公安局和工程檢測中心的人都來了,他們在和工程負責人周旋著,同事小梁正對一個衣衫整潔的人做采訪,蕭冉估計那該是工程檢測中心的人,見此,她蹲下身采訪半躺在地上的幾個民工,詳細地了解事件經過,不想才剛問了幾個問題,其中一個手臂還流著血的人嘩嘩地就哭了起來。
“你說這咋辦好?這都垮了,老板都跑了,我哪裏還有錢回家呀。我都三年沒回去了…”
七尺男兒,忽然之間就淚流滿麵,他身邊的幾人,因為傷勢不是很嚴重而坐在地上的人,有的年老,已生華發,有的年輕,一臉稚氣,見到他哭也跟著哭了起來。
目睹這樣的境況,蕭冉的心髒就像被劍刺穿了似的疼。這些場麵她不是沒見過,然而見得越多,她卻越為之覺得難過和無力。
那一刻,她甚至無比痛恨自己的職業。
因為記者,她見到了許多人的悲痛。也因為記者,她更看到了自己的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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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醫院時,已然月上中天。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這本是蕭冉最喜歡的一首詩,她最喜歡詩句裏營造的情景氛圍。但這刻在寂靜的郊區對著蒼穹裏皎潔美好的月兒,蕭冉卻覺得滿身寒意。
月光,美麗的月,殘酷的光。
“梁哥,我現在回去報社把這篇稿寫了,趕在印刷前把它發了。小豬,把你相機的CF卡給我。”蕭冉打定主意回報社寫文,兩個同事訝然,斟酌了一陣,不是十分讚成:“冉冉,近年尾了,我們報社附近也不是很平安,前段時間還有搶劫的出現。你一個女孩子,先別回去了,在家寫好發給主編就行。”
“不,梁哥。”蕭冉堅決地搖頭:“我覺得,我總該做點什麼,你就讓我去吧。”
最後是小梁妥協了,三人攔了一部出租車,把蕭冉送給到報社,他們兩人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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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冉第二日早上睡到九點起床,簡單吃了點東西就趕往報社。最近報社極缺人手,她不能因為貪戀一刻的安寧而把戰友拋到身後。剛到報社就接到爆料電話,說是石落橋那邊有人要跳橋,蕭冉二話不說拉上昨晚一起工作的小豬就奔赴現場。
下午是閑了一陣,但前段時間積聚下的任務還沒解決,而且不少是專訪。蕭冉緊急地補充資料,報料電話又來了,蕭冉再次拉上還在吃飯的小豬趕了出去。
等回到報社時已經五點了,蕭冉歎了口氣,看來今晚,又得加班了。
叫了外賣繼續埋頭苦幹,手機響了起來。蕭冉見是家裏的電話,頓時覺得頭大。猶豫了一會還是接聽了,家人對著話筒輪番對她轟炸了一遍:先是老媽,然後是蕭穎,之後是姑姑,最後連還沒和好的朱繼遠都嘮叨了她好久,罵著罵著,蕭冉才反應過來,今日已是12月31日,過了十二點,又是新一年了。
新的一年,新的一天,而她卻隻是不斷地重複舊動作。
在報社呆到11點,蕭冉總算拖起包包回家。說是拖的,那是因為她真的好累,好累,這一段路,這些年來,她一直都在拖著沉重的殼在勉強前行。
好累。
沒有人問過她心不辛苦,因為她根本不許別人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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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報社,蕭冉抬頭看天。明月當空,清風徐來,林木輕搖,大城市的夜空,出現了少見的空明清淨。蕭冉似是不能相信一樣,昂頭凝望了好幾秒才垂下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