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月亮多麼明亮,這月光多麼澄淨,也依舊沒法抹去世間的黑暗,不僅如此,它還殘酷得把所有的悲痛和無助都揭露出來。
蕭冉默然往前走,她抄了近路,這路雖然黑了點,但蕭冉仗著平時常走,心裏十分淡定。走到一半時,她還停了一會,在這黝黑中仰頭觀天。
意外就是這時發生的,當她還沉浸在月光中難以自拔時,一把尖亮的小刀已經貼到了她的後頸,一片寒涼。
“別吭聲!把袋子給我!快!”背後響起低沉的男人聲音,傳到蕭冉耳裏,卻變成了恐怖電影的背景音樂。見多識廣的蕭記者霎時就明白發生了何事,她抖了抖,差點站立不定,腦裏閃現出一道白光,然而她的鎮定卻比她的恐懼來得更快,她穩穩心神,盡量把牙齒咬緊:“好,我給你,所有都給你,隻要別傷人。”
蕭冉慢慢地把左手搭在跨在右手的挎包帶上,緩緩地自肩上除下。
“快!不然斃了你!”凶惡的聲音再次響起,蕭冉打了個冷戰,突然加快速度。她倏地把袋子拿下,低頭迅猛地轉身,用盡全力把袋子敲向歹徒的頭。
袋子裏有一個她剛從報社那取下的電腦電源,不輕,且是硬物,那是對抗歹徒的唯一武器。歹徒被她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後仰,同時舉刀刺向蕭冉。尖利的小刀橫空而出,有力地刺破了蕭冉的衣袖,她手臂上的皮膚立刻遭殃。歹徒退了一步失了先機,蕭冉口中的“救命”比他口裏的咒罵更快地在空寥寥的小路上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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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啊!!救命!!有人打劫!!”蕭冉不管不顧,她揮出袋子後就盡力擺臂把袋子抱回懷中,然後發足狂奔。她不知道歹徒有沒有追過來,但她曉得她必須立即逃離這個危險的現場,她還得立刻找到別人幫忙。
蕭冉跑得很快,她想她中學時候參加一百米比賽也沒這刻跑得這麼快。衝出巷口就碰到了兩個人,蕭冉把他們攔住高聲喊:“救命!幫忙!有人搶劫!”
“哪裏?!”那是兩名男青年,見到蕭冉的模樣都嚇了一跳。蕭冉轉身,可一眼看去哪還有那歹徒的身影,她終是舒了一口氣,卻發覺手臂處隱隱作痛,其中一名男青年驚呼:“小姐,你手流血了!”
蕭冉無力地擺動完好的手臂,喘著氣說:“能幫我報警嗎?還有,可以扶一下我嗎?我需要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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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男青年報了警,留在案發現場等警察,另一名男青年陪著她去醫院——第三人民醫院,離這附近最近的醫院。她對這兩名青年感激不已,能夠得到素未謀麵萍水相逢的人如此熱心的幫助,她覺得自己還不是倒黴到透的,而這個世界也並非想象中那般冰冷。
蕭冉以這樣的架勢出現在急診室時,著實把值班醫生嚇了一跳,聽清楚男青年敘述的情況,醫生趕緊讓護士幫蕭冉包紮傷口,姑娘細心地幫她消毒、包紮,還時不時地詢問蕭冉案發時的情況,聽到蕭冉是為了保護袋裏的資料才不顧一切地跟歹徒搏鬥,姑娘和男青年都狠狠地訓斥了她一頓,包括在注射室裏吊鹽水的人都忍不住說了她幾句。
蕭冉又感動又好笑,不知道為何積聚心中多日的抑鬱竟因此慢慢地消散開去,心境逐漸清明起來。
蕭冉心裏感喟道: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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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久派出所的人就來了,他們來給蕭冉做筆錄,簡單地詢問了幾句就作罷,蕭冉卻想跟著回去做更詳細的記錄,左右的人都勸她先回去歇著壓壓驚,看她的樣子也夠疲憊的了,可蕭冉的倔脾氣一上來誰都壓不下。正當她和派出所裏的人僵持不下之時,一人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
“心口鑲了個勇字!哪個姑娘這麼猛……蕭冉!?”
來人瞪大雙眼,意外地看著她,那眼睛就像是一汪清澈的泉水,清晰地反映了他的心情變化——先是起了波瀾似的訝然,然後迷了煙霧的無措,之後翻滾怒號的憤慨,最後竟隱隱地寂靜下來,像帶了些心疼的靜寥。
蕭冉也呆呆地閉了口,眼眸湧動地盯著他。
他正是肖燃。
他是蕭冉多日未見的肖燃,是蕭冉暗暗地怨念了多日的肖燃,是蕭冉以為他不再理睬自己的肖燃,是蕭冉見到後忽然很想抱住嚎啕大哭的肖燃。
蕭冉的心思瞬息萬變,然而千言萬語,最終隻化作一句:
“呃,你好啊,肖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