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奇特的事(2 / 2)

咖喱敲了七下.與此同時,柱子閣的時鍾正好敲了七點.

“這裏麵肯定有巫術!”人群中有個陰沉男的聲音說道。

她一聽,不禁打了個寒噤,便扭過頭去;可是掌聲再起,壓過了那人陰鬱的驚歎聲.

這陣掌聲完全把那人的聲音從她思想上掩蓋住了,她於是繼續朝山羊發問:

咖喱,在春節遊行時,城防手銃隊隊長是個什麼模樣兒?

咖喱聽後,遂站起後腿行走,一邊咩咩叫了起來.走路的姿勢既乖巧同時又正而八經,圍觀的群眾看見小山羊把手銃隊隊長那副充滿虔誠模樣兒模仿得栩栩如生,無不放聲哈哈大笑.

吉卜賽女郎又把頭轉過來.隨即轉過身去,托著手鼓開始向觀眾要錢.

白花花的大銀幣.小銀幣.盾幣.刻有老鷹的小銅幣,落雨似的紛紛落下.忽然,她走過布螺麵前布螺糊裏糊塗把手伸進了口袋裏,她趕緊停了下來.見鬼!詩人一摸口袋,發現實情,原來一文沒有.可是俏麗的少女站在那裏不動,一雙大眼睛盯著他看,伸著手鼓,等著。布螺大汗淋漓。

他口袋裏如果有一座金山,一定也會掏出來賞給這舞女的.可是布螺並沒有金山。

幸好一件意外的事情替他解了圍.

“你還不滾開?”從廣場最陰暗角落裏一個尖銳的聲音喊道。

少女猛得吃了一驚,慌忙轉身.這回不是那個男人的聲音,而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偽善而又凶狠.

再說,這喊叫聲嚇壞了吉卜賽女郎,但叫一群在那裏亂竄的孩子大為開心.

是鍾樓的隱修女.孩子們亂哄哄大笑,叫起來.是隱修女大發雷霆!莫非她還沒有吃晚飯?我們拿點殘羹剩飯去給她吃吧。大家急忙向柱子蜂湧而去.

這會兒,趁吉卜賽女郎心神不定之機,躲開了.聽到孩子們喧鬧聲,布螺猛然想起自己也還沒有吃飯,隨即向劇院跑去,至少那裏還有水果。但是,他跑到的時候,冷餐桌上早已一掃而空了,甚至連野菜也一點不剩。不吃飯睡覺固然是討厭的事兒,而不吃飯又不知到哪裏去睡覺,那就更不是愉快的事情。布螺的處境正是如此,沒有吃的,沒有住的.他覺得自己倍受生活的煎熬,因而更感到生活急需的嚴酷。他從未見過如此嚴密的封鎖,迫使他走投無路;他聽得見自己的饑腸轆轆,肚子正敲著投降的鼓號,這就太失體麵了.

他越來越憂鬱了,沉浸在這種悲天憫人的沉思之中.這時,突然傳來一陣充滿柔情卻又古怪的歌聲,把他從沉思中喚醒過來.原來是那個少女在歌唱.

她的歌喉,也像她的舞蹈.她的姿色一樣動人,無法用語言來形容,這歌聲清純,空靈,悠揚;旋律如鮮花不停開放,音調抑揚頓挫,節奏千變萬化;再說,歌詞句子簡短,中間夾著噓聲的音符就像這年輕歌女她那張美麗的臉孔,隨著歌聲萬般情愫的變化,其表情也從最變幻莫測,她時而像個瘋女,時而又像個女王。

她唱的歌詞,是布螺以前沒有聽過的一種語言,看樣子她自己也未必懂得,因為她唱時的表情與歌詞的意思並沒有什麼聯係.因此下麵這四行詩,從她嘴裏唱出來,卻顯得快活得發狂。

格蘭古瓦聽著聽著,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事實上,她唱歌目的是表現快樂,她好比一隻鳥兒,唱歌正是由於寧靜安適,由於無憂無慮.

吉卜賽女郎的歌聲擾亂了格蘭古瓦的遐思,不過就像天鵝擾亂了平靜的水麵。他用心聽著,心蕩神怡,忘卻了一切。好幾個鍾頭以來,這是他頭一次忘記了痛苦.但這種時刻的確是太短了。剛才打斷吉卜賽女郎跳舞的那個女人的聲音,又來打斷她的歌唱了。

“還不給我閉嘴?”她一如既往地從廣場的那個陰暗角落裏嚷道。

“哦!該死的鋸子竟來鋸斷豎琴!”他喊叫起來。

人們把那隱修女趕走了。

真是再妙不過了,但是我到什麼鬼地方去混頓晚飯呢?布螺想。

吉普賽女郎的表演不久就結束了。

布螺不顧一切跟上了吉卜賽女郎.他瞧見她牽著山羊走上了街,也跟了上去。

反正她總得住在某個地方吧;而吉卜賽女人一向心腸好-誰知道呢?......他這麼揣磨著。

有一陣兒,他引起了吉卜賽女郎的注意;她好幾回心神不安地掉頭望了望他,甚至有一次索性站住,眼睛直愣愣地把他打量一番.這樣瞧過之後,布螺看見她又像原先那樣撅了撅嘴,隨後便不理睬他了.她這一噘嘴,反倒引起布螺的深思.勿容置疑,這嬌媚的作態中含有輕蔑和揶揄的意味.想到這裏,他低下頭來,腳步慢下來,離少女稍微遠一些.就在這會兒,她拐過一個街角。

布螺趕緊跟上去卻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