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拿起兩塊雲母石片給他看,高興地說:“多漂亮啊!真好!”
大人確信不疑地說:“不久你就會看到比這更漂亮的東西了。等一會兒。剛才我正要告訴你,你還記得咱們離開那條河的情形嗎?”“哦,記得。”
“好,當時咱們估計不久就會再碰到另一條河。明白嗎?可是不知道什麼東西出了毛病。是羅盤呢,還是地圖,或是別的什麼出了毛病,以後就再也沒有找到河了。水喝完了,隻剩下一點點,留給象你這樣的孩子們喝。”
“你連臉都不能洗了,”他的小夥伴嚴肅地說,打斷了他的話。同時,她抬起頭來望著他那張肮髒的臉。
“不但不能洗臉,連喝的也沒有了。”
小女孩一麵用圍嘴捂著臉,痛哭起來。
“對了,隻剩下你和我。後來我想也許這邊可能找到水。於是我就把你背在肩上,咱們兩個人就一步一步地前進。看來情形還是沒有好轉。咱們現在活下去的希望很小了!”
孩子停止了哭聲,仰起淌滿淚水的臉問道,“你是說咱們要死了嗎?”
“我想大概是到了這個地步了。”
“——不會太久了。”這時,大人一麵說著,一麵凝視著北方的地平線。原來在藍色的天穹下,出現了三個黑點,越來越大,來勢極快。頃刻之間,就看出來是三隻褐色的大鳥了,它們在這兩個流浪人的頭上盤旋著,這是三隻巨雕,也就是所謂的禿鷹;它們的出現,就是死亡的預兆。
“公雞和母雞,”小女孩指著這三個凶物快活地叫道,並且連連拍著小手,打算驚動它們使它們飛起來。“喂,這個地方也是上帝造的嗎?”
“當然是他造的。”她的同伴回答說。她這樣突然一問,倒使他吃了一驚。
小女孩接著說:“我想這裏一定是別人造的。造得可不算好,連水和樹木都給忘了!”
大人把握不定地問道:“做做祈禱,你說好嗎?如果禿鷹要來吃我們,我就用這把寶刀殺了它們。”
小女孩回答說:“它們不會吃我們的!如果要做禱告,還沒有到晚上呢。”
“沒關係,本來就不必有什麼固定的時刻。你放心吧,上帝一定不會怪罪咱們的。你現在就禱告一下吧,就象咱們經過荒野時每天晚上在篷車裏做的那樣。”
小女孩睜著眼睛奇怪地問道,“你自己怎麼不祈禱呢?”
他回答道:“我不記得祈禱文了。從我有那刀高的時候起,我就沒有作過禱告了。可是我看現在再祈禱也不算太晚。你把祈禱文念出來,我在旁邊跟著你一起念。”
除了巨雕以外,沒有一個人看到這個奇特的景象:在狹窄的披肩上,並排跪著兩個流浪者,一個是天真無邪的小女孩,一個是粗魯、堅強的冒險家。她那胖胖的小圓臉和他的那張憔悴瘦削的臉,仰望著無雲的天空,虔誠地向著麵對麵地和他們同在的可敬畏的神靈祈禱;而且,這是兩種語音,一個清脆而細弱,一個是低沉而沙啞,同聲祈禱,祈求上帝憐憫、饒恕。祈禱完了以後,他們又重新坐在大石的陰影裏,孩子倚在她保護人的寬闊的胸膛裏,慢慢地睡著了。他瞧她睡了一會兒,但是他也無法抵抗自然的力量,因為他三天三夜一直沒有休息過,沒有合過眼。眼皮慢慢地下垂,蓋上了困倦的眼,腦袋也漸漸地垂到胸前,大人的斑白胡須和小孩的黑發卷混合在一起,兩人都沉沉入睡了。
如果這個流浪漢晚睡半小時,他就能看到一幕奇景了。在這片鹼地遙遠的盡頭,揚起了一起煙塵。最初很輕,遠遠看去,很難和遠處的霧氣分清楚。但是後來煙塵越飛越高,越來越廣,直到形成了一團濃雲;顯然隻有行進中的大隊人馬才能卷起這樣的飛塵。如果這裏是一個肥沃的地區,人們就會斷定,這是草原上遊牧的大隊牛群,正在向著他這方麵移動。但是在這塊不毛之地上,這種情形顯然是不可能的。滾滾煙塵向著這兩個落難人睡覺的峭壁這邊前進著,越來越近了。在煙塵彌漫之中,出現了帆布為頂的篷車和武裝騎士的身影,原來這是一大隊往西方進發的篷車。真是一支浩浩蕩蕩的篷車隊啊!前隊已到山腳下,後隊還在地平線那邊遙不可見。就在這片無邊的曠野上,雙輪車、四輪車絡繹不絕,有的男人騎在馬上,有的男人步行著,展開了一支斷斷續續的行列。無數的婦女肩負著重擔在路上蹣跚前進,許多孩子邁著不穩的腳步跟在車旁跑,也有一些孩子坐在車上,從白色的車篷裏向外張望。顯而易見,這不是一群平常的移民隊伍,而象是一支遊牧民族,由於環境所迫,正在遷居,另覓樂土。在這清徹的空氣裏,人喊馬嘶,叮叮當當,車聲隆隆,亂成一起。即使這樣喧聲震天,也沒有驚醒山上兩個困乏的落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