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六日瓦麗婭說,我把她的生活可坑害苦了。我的罪過就是他愛我,而不愛她!我無意中把一張小紙條朝他拋去,掉在了人行道上。啊,多機靈的家夥!他用粉筆在衣袖上寫了“過日”兩個字,然後他照樣還是走過來走過去。在街對過的一扇大門上寫著“我不反對,隻是稍後幾日”。他用粉筆寫了這幾個字,但很快就擦掉了。為什麼我的心跳得這麼厲害?
十月十七日瓦麗婭用胳膊肘碰撞我的胸脯。沒見過這麼一個可惡的、愛忌妒的女孩子!今天他攔住了一個警察,兩人談了好久,他還不時朝我家的窗子指指點點。他在搞什麼鬼名堂!可能是想收買什麼人……這樣看來,你們這些男人都粗暴乖張,殘酷凶狠,可是你們又是多麼機敏靈巧,多麼英俊瀟灑啊!
十月十八日哥哥謝廖沙離家很長時間了。但今天晚上他終於回家了。他還沒來得及上床睡覺就被傳喚到街區警察所去了。
十月十九日卑鄙!可恥!原來在這十二天內他一直在追蹤哥哥謝廖沙。因為謝廖沙揮霍了別人的錢並躲了起來。
今天他在街對過的大門上寫道:“我今有空,可以會麵。”畜生……我向他做了個鬼臉。
在大海上
(海員的故事)眼前呈現的隻有我們剛離開的港灣那暗淡下去的點點燈火,還有那一片漆黑的夜空。我們感到天上陰雲密布,那濃濃的烏雲行將爆發成一場大暴雨。盡管刮著海風,天氣寒冷,但我們仍覺得憋悶。
我們這些海員聚集在底艙裏抓鬮。海員弟兄們不停地發出一陣陣帶著醉意的大笑聲,說些俏皮話,還有裝作公雞打鳴來逗樂。
一陣輕微的戰栗從我的後腦勺直傳到腳後跟,就好像後腦勺上有個窟窿,這輕微的戰抖從這個窟窿順著赤裸的身軀直往下竄。我之所以全身發抖,一方麵是因為肚子餓了,另一方麵是由於其他原因。下麵我就想談談這些原因。
照我的看法,一般來說,人是十分卑劣的。至於說到海員,說良心話,有時是世上最卑劣的人,比最醜陋的動物更加醜惡。因為動物的行為往往還事出有因,而且情有可原,比如說,出於它們的本能。我這種看法也許不對,因為我並不懂得生活。但是我似乎覺得,海員還是比任何其他人有更多的理由自怨自艾,自責自咎。這種人隨時可能從船桅上掉下海去,永遠葬身海底,這種人隻有在快要淹死或者一頭栽下來的時候,才知道有上帝。除此以外,這種人別無所求,無牽無掛。我們這些水手,都好酒貪杯,生活放蕩,因為我們並不知道,在大海上誰需要高尚品德,為什麼需要高尚品德。
不過,還是讓我言歸正傳吧。
我們在抓鬮。我們這些沒有幹活的、值完班的,一共二十二個人。在這二十二人中隻有兩個人有幸可以觀賞到一次罕見的演出。所謂演出就是:我們船上設有一個“新婚夫婦艙”。在我說的這樁事的當天晚上,正好有乘客入住。在用作洞房的客輪的牆壁上隻開有兩個小洞,供我們用來窺探。一個小洞是我早先用螺旋錐在牆壁上旋個眼。然後再用小鋼銼把它銼成的。另一個小洞是我的一個夥伴用小刀劃開的。我們兩人幹了一個多星期才幹好。
“一個小洞歸你!”
“歸誰?”
他們指著我。
“另一個歸誰?”
“你的父親!”
我的父親是個老水手,有點駝背,臉色就像烤熟的蘋果似的。他走到我身邊拍了下我的肩膀。
“小子,今天我和你都走運,”他對我說,“小家夥,聽說過嗎?在同一個時間幸運降臨在你我父子身上,這裏麵總有點什麼名堂!”
父親急著問現在幾點鍾了。剛剛十一點。
我從底艙走出來,點起了煙鬥,抽了起來,一邊看著大海。四周一片漆黑,可是,我得承認,當時我心裏想到的事,正好在我的眼裏反映出來,因為盡管夜色茫茫,我卻在它那漆黑的背景上分辨出一個個形象。我看見了在我當時還年輕的,但卻已經飽受風霜的生活中尚欠缺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