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四日上午,蕭冉背著一個大背包上了開往青島的火車。
從昨晚被連旭告白之後開始,她就沒合過眼。每當閉上眼,腦海裏就會浮現他含情脈脈地注視著她,恨不得把心肝都掏出來獻上去以示喜愛的表情。對此,她不但不覺得感動和歡樂,反而覺得震驚、害怕和恐懼。
震懾人心的罪惡感時刻在她的器官內叫囂著,甚至,由罪惡感衍生出來的恥辱感,也如影隨行。
她並不排斥愛情,盡管她一直排斥著連響以外的人向她靠攏。但她無法接受,那個說喜歡她,從見到她那時起就喜歡她的人,是連旭,連響的弟弟。
這麼多年以來,她都視他為弟,連響在時如此,連響不在時,更加如此。既然這樣,她怎麼能夠接受,弟弟向她袒露的不屬於姐弟而屬於愛侶之間才有的感情。
那感覺,比犯罪更為可恥。
更何況,她根本不愛,一點都不愛。
不愛,就該理直氣壯地拒絕。可是昨晚,她退後幾步離開充滿他氣息的禁地作無聲的拒絕時,他卻亦步亦趨地圍攏上來,那種誌在必得的氣勢,著實把她驚駭了。
她說:“阿旭,別說笑了,一點都不好笑。”
他卻一臉嚴肅:“我哪裏說笑了?”
她靜默半刻,苦笑:“可我根本不喜歡你。”
雖然這個答案在意料之內,他的臉上還是劃過了淺淺的傷痕:“你…不給我機會,又怎麼知道不喜歡,又怎麼認定不可能?”
她呆住了,她該怎麼回絕,才能拒絕到底而又把傷害減到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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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逃了。
她落荒而逃了。
她承認,她是鴕鳥,一隻隻想永遠庇護著自己不受傷害也不去傷害別人的鴕鳥。
她太疲累,她太迷糊,她太害怕,她還太……悠遊寡斷,猶豫不決。
她有時明明是倔強固執得驚人的女孩,但在某些事,尤其是涉及到感情方麵的,她卻左顧右盼,猶豫不前。
麵對沈追她是這樣,麵對連旭她也是這樣。
難怪她在感情上,輸得一敗塗地,最後,連自己對愛的信心和決心,都輸掉了。
在火車的臥鋪上躺著的時候,她暗罵了自己很多遍,反省反省著終因疲累迷迷糊糊地睡著了。恍惚之間,她又回到了四年前那傷心的一幕:
憔悴得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年的連響媽媽在醫院裏當眾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當她扭過頭時,隻看到她那哀怨痛恨溢著冰寒霜意的眼神。
她說,她用力地、清晰地說:“你給我滾。”
“不要再讓我看見你,不要再和我們連家有一點聯係!”
蕭冉猛地紮醒,朦朧的眼睛對上四周,耳朵裏聽著火車隆隆的聲音,她才敢確定,現在已不再是四年前了。
她輕呼一口氣,自嘲地笑了,自言自語道:“蕭冉,自作孽,不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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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連旭離開後,蕭冉在宿舍裏發呆了半個多小時。思量再三,看著手腕間被他強硬戴上的綠水晶手鏈,她緩緩解下,然後撥通了yoyo的電話。
不管yoyo在手機裏大呼大叫,她十分慎重地要求她幫自己向李編請一個月的假期,至於這一個月要去哪裏,該幹什麼,蕭冉也沒有詳細的打算。但她的心頭、腦間,隻浮現一個想法——逃離。
這座城市,明明是她熱愛著的,可這刻卻讓她膽怯了。她懼怕和它迎接每一個新的早上,她更懼怕那些明明已經塵埃落定的人和事偏偏在這時,在這地發生她不能接受的變化。
最終,她選擇趕去青島——她大學時期最好的朋友林馨所在的城市。林馨已經懷孕六個月,正在家安胎,聽聞蕭冉要來,高興得不得了,毫不猶豫地應允且歡迎她的到來。
於是,蕭冉一早趕去火車站,因為票源緊張隻剩下最貴的臥鋪,蕭冉不作多想立刻買了下來。上了火車後,跟父母撒謊說是報社外派工作,報告完畢蕭冉又打了個電話給李編,算是正麵交代,這回她的所作所為真是符合極了那條廣告的口號——JUSTDOIT,膽子大得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