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裏還有什麼人?”我轉過頭借著月光看著他的臉。
“我剛和小翠結婚半年,小翠是我們村裏最漂亮的女孩。”他的聲音讓我能肯定他的眼中一定又劃過一道閃電。
“運氣不錯。”我笑著說。
“我還有一個母親,一直有風濕病,動不動就痛得不敢動。”他的聲音又低了下去,接著說:“家裏太窮了,我結婚半年,就出來打工了。他們都指望著我能帶回些錢回去呢。”
“哦,你很喜歡看書啊?”我想找點輕鬆的話題。
他低下了頭,許久才說:“我高考那年,父親進山采藥,從很陡的山上摔了下來,沒救過來。我那年也沒考上。”
我靜靜地聽著,沒有說話。我打著了打火機,把煙點上,遞給他。他猛吸了一口,嗆得直咳嗽,咳出了眼淚。
“我看你偶爾經常在本子上記著什麼東西,不是啥秘密吧。”我也吸了一口煙,沒話找話。
“哦,你說這事兒啊,那是我通過別人打聽到治風濕的偏方,我怕忘了,所以記下來。”小高說完,把手裏的半截煙掐滅了,用力彈了出去。
我感覺有風沙迷了自己的眼睛,用力拍拍他,說:“夜裏還真有點兒涼,咱們回工棚睡吧。”
工期終於結束了,準備回家的前兩天,弟兄們在外麵好好地吃了一頓。
喝夠了喝飄了的兄弟們,搖晃著走在布爾哈通河邊的街上,看著璀璨的霓虹燈,看著街上來往的人流,忘乎所以地唱著:離家的孩子流浪在外麵,沒有那好衣裳也沒有好煙,好不容易找份工作辛勤把活幹,心裏頭淌著淚,臉上流著汗……
兄弟們唱得坐在了街邊,看著那些路人怪異的眼神,唱出了淚花。
票買好了,起程的前一天晚上,小高興奮得睡不著,把收拾好的包,反複地打開,檢查,又拉上拉鏈。反複了幾次,終於在我的勸說下躺下了。
我也沒有睡意,就那樣靜靜地想著一些人,一些事兒。
淩晨三點多時,我就聽到小高起床了。
“還早呢,小高。”我提醒他。
“大哥,你接著睡吧,我實在睡不著了,在這躺著太難受了,我先去車站。”他似乎很怕我阻攔,急急地拎上兩個包,就鑽出了工棚。
等兄弟們都起來了,不見了小高,我說小高提前先走了。我們吃過之後也離開了奮鬥了大半年的工地。
走進候車室,候車室人還不是很多,我搜尋了一下,看到了小高。
我叫了一聲:“小高,兄弟!”
小高回頭朝我笑了一下,但最終沒有過來和我說上話,因為去他家鄉的火車就要啟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