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妖愣愣的,她很想低頭回看薑田的眼睛,可她做不到,悲傷像種子紮在了心底,很無力、很虛脫。眼睛裏都是迷茫,生命定格在迷茫間,忘了轉動。
“薑田,快點”負責拉拉麵的麵點師傅叫範明華,他的樣子,一看就像是這家小在館裏的私營老板,長長的麵棒敲在案板上,沉重的撞擊聲和著對薑田的叫喚。
“來了”薑田轉過身把拉麵放到陶妖斜對麵的位置上,早已經有客戶發出等得不耐煩的催促。
陶妖一根一根的挑起麵條往嘴裏送,澀澀的、苦苦的,都是眼淚的味道。桌麵上的人換了一波又一波,範明華的眼色換了一趟又一趟,他一定討厭這個占了他位置,也許還給不起錢的顧客。
陶妖緊緊的坐著板凳,被自己的體溫捂熱的凳子傳遞著熱量,她一手拿著筷子挑著麵條發呆。眼睛迷茫的望著遠處一動不動,愣愣的心情很清楚範明華不耐煩、薑田的擔憂。她不想動,這幾十平米的地方傳遞著熱氣騰騰的感覺比任何一個地方都讓她感覺舒心。那種迷茫在薑田的眼睛裏,與那張魅力十足,楚楚動人的臉相互映襯很迷離、充滿***。
範明華第101次望向陶妖時,她總算起身了。步伐很是機械,如果不是薑田出手拉了一把,她就跟一個急匆匆而來的客人撞到一起了。
薑田不無尷尬的把陶妖放開,她的手冰極了,冷冷的散發著死亡才有的那種寒氣,這種寒氣配上那張小巧而精致的臉,讓人見而生憐,讓人不想放手。陶妖卻渾然不覺的目視著前方,沒有洗淨血痕的衣服從薑田的手間滑落,人未知,衣服卻生出幾許依戀,走出了店門口又返回兩步,在上風衣的口袋裏摸出一張百元現鈔放在門口的鋁鍋蓋子上,人又回過頭,麻木的沉進月色。
上京的月是圓的,卻很暗,這樣一個工業汙染相當嚴重、人口密度相當集中的城市,哪裏才有陶妖的容身之處。
月真冷啊!陶妖抬起頭看了眼月色,心裏呼出這樣的詞。
範明華對薑田使了個眼色,此地薑田的眼中也是和他一樣的擔憂,從陶妖從路邊走過來,兩個人就已經注意到了她,陶妖走路的樣子透著無力,一開始,薑田以為她是身體不舒服的。一年前,就有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在這前麵暈倒過的。可是,後來他們看到陶妖迷茫的站在了十字路口,那定定的眼神讓兩個人實在擔心,擔心陶妖會在他們一不留神間就衝向路上經過的車輪。她是個漂亮的女人,盡管此時她流露的都是失落的氣質。範明華開玩笑說,如果她就那樣死了太可惜,再說薑田還沒有女朋友,用那個人可以先湊個數。薑田笑笑,於是就有了他端著麵送給陶妖的故事。
薑田在範明華的憂慮眼神的注視中脫下白色的馬褂,露出得體的休閑裝顯得帥氣而幹練。黑色的衣服顯得臉成熟,多了幾分讓人信服的光澤。陶妖的樣子太讓他們擔心了,她似乎隻要別人一不注意,就會自殺。
冷冷的夜裏,陶妖止不住牙齒打顫,風衣像凍住了,硬硬的磨著皮膚,手臂上燙燙的疼。薑田不停的在樹葉間閃躲,他不敢靠陶妖太近怕她發現,離得遠,幾次都差點把她跟丟了。前麵的陶妖專挑那種黑暗的、樹蔭多的老房區走,很多的地方陰冷陰冷的,薑田都忍不住心裏發毛,有時候路邊的野貓撲過,真懷疑前麵的女子是不是倩女幽魂中那類似的美麗女鬼。
水泥路損壞了,高低不平的盛著不知道哪裏來的汙水,陶妖在冷冷的街燈裏,突然拐向另一個方向,薑田腳快速的踩過漏空的水泥塊,汙水濺到他的褲子上,那種陳腐的臭味。已經半個多小時了,前麵的女人一點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或許她隻是和愛人吵了一架,而自己卻神經兮兮的在半夜跟蹤,還懷疑別人會自殺,陶田在心中百分百自嘲。
自嘲過後,又質問自己,她眼睛裏那麼沉重的悲哀,怎麼可能是裝出來的。薑田帶著吝惜轉過彎,一下子呆了,前麵的路很暗,隱隱可見四通八達的分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