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會覺得,”瑪蒂繼續說道,“在很多人眼裏,選舉結果都顯示出大家需要新鮮血液和新的想法。你們丟掉太多席位了。選民對你們的支持可沒那麼一邊倒,是不是?”

“我們有明顯的多數優勢,而且贏得的席位比主要反對黨多得多。掌權這麼多年了,這結果不算很差嘛……你會這樣覺得嗎?”

“我是來詢問您的觀點的,不是要表達我的想法。”

“你就聽我的,說說吧。”

“但下次選舉可就沒這麼樂觀了,不是嗎?一成不變的話,大船就會慢慢沉入海底。”

“這話說得有點過了吧。”厄克特說,知道自己應該反對得更強烈些。

“我去過一次您的競選集會。”

“你去過嗎,瑪蒂?真是榮幸啊。”

“您談到新的活力,新的想法,新的集團。整體上看,您所說的中心就是一個,改變,讓一些新的‘運動員’參與進來。”她略停了一下,但厄克特好像不太有回應的熱情。“這是您親自發表的競選演說,我這兒有……”她從一團紙中找到一張光滑平順的小傳單,“演說裏提到‘未來那激動人心的挑戰’。這一切都像上周的報紙一樣令人激動。我的話太多了。”

他笑了笑,喝了口酒,仍然沉默著。

“我就直截了當問您吧,厄克特先生。您真覺得首相盡了最大努力了嗎?”

厄克特沒有直接回答,但再一次將酒杯舉到唇邊,透過晶瑩剔透的杯沿凝視著她。

“您覺得亨利·科林格裏奇是這個國家能選出的最好首相嗎?”她不屈不撓地問道,聲音放輕了些。

“瑪蒂,你到底怎麼想的?你提出這麼個問題,希望我怎麼回答呢?我是黨鞭長,我對首相——還有他的重組,或者說不重組,是完全忠誠的。”他的聲音裏又帶上了那種似有若無的嘲諷。

“是的,但弗朗西斯·厄克特呢?這位對自己的政黨抱有遠大抱負,迫切希望黨派獲得巨大成功的人,他到底支不支持這一決策呢?”

沒有回答。

“厄克特先生,明天我的報道裏麵一定會忠實地提到您對首相的公開支持以及辯護。但是……”

“但是?”

“我們現在遵守的是議會的采訪規矩,不用這麼小心吧。我所有的直覺都告訴我,您對目前的情況並不滿意。我想知道得多一些。您不想讓自己私下的想法被我的同事或你的同僚們知道,也不想讓這事在威斯敏斯特傳得沸沸揚揚。我向您保證這不會發生。這隻是我想問的,因為在未來幾個月,這些信息可能會非常重要。另外順便說一句,沒有任何人知道我今晚來見您。”

“你是在跟我做交易?”他輕聲嘟囔道。

“是的,我覺得您想做這個交易。我會成為您的代言人,您的喉舌。”

“你憑什麼覺得我會答應呢?”

“因為您讓我進了門。”

他那雙藍眼睛深深地凝視著她,仿佛要看到她內心深處去。她內心翻湧著激動不安的情緒。

“您想做一個發揮作用的統帥,而不是個簡單的兵卒。”她說。

“一個人不管好名聲壞名聲,都比被遺忘來得好,哈?”

“我覺得很對。”她一邊說一邊繼續直視著他,牢牢抓住他的目光,露出一個微笑。

“我們這麼說吧,瑪蒂。我給你講個簡單的故事。一位首相,周圍野心滿布,倒不是他自己的野心,而是別人的。自從大選之後,這些野心就越來越膨脹。他需要控製它們,遏製它們。不然,一旦聽之任之,這些野心就會把他生吞活剝了。”

“您是在說,內閣內部有很多矛盾和爭執嗎?”

他停下來小心地字斟句酌,接著用一種深思熟慮的緩慢語氣繼續講下去,“一棵參天大樹正在坐以待斃,就要腐爛倒地了。隻要腐爛的地方掌控了這棵樹,那麼其死亡不過是時間問題。所以,你可能會想到,有些人就在想,再過十八個月,或兩年,如果——當——大樹轟然倒地時,他們想處在什麼位置呢?當然大家最後都會去見上帝。”

“所以首相為什麼不搞掉那些麻煩的人呢?”

“因為他隻有二十四個多數席位,可能議會犯個小小的錯誤,這多數的優勢就消失了。他可不敢冒這個風險,看著過去的內閣官員們在後座議員席上惱羞成怒地上躥下跳。他必須盡量讓一切安靜、低調。他連最應該調動的人都不敢調去新職位,因為每當有官員去新的部門走馬上任,他們就會來個幾把火,想要留下自己的痕跡。他們會成為你這樣的媒體要人的新寵。於是乎,我們就發現,這些官員不僅僅是在履行自己的職責,而且是在推銷自己,為將來無可避免的最高領導人競選造勢。這是一顆毒瘤。政府陷入混亂,人人都好高騖遠,混亂與疑惑遍布,不和諧因素蠢蠢欲動,對首相把控不力的指責接踵而至——突然間我們就得處理領導層危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