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富貴收拾好繩索,正準備下地,猛然看到牯牛角上的腸子,渾身泥巴和一對血紅的眼睛,“哼、哼”地叫個不停。頓時魂飛四散,淒慘地喊道:“天塌啦!天塌啦!牯牛吃了酒醉花,把全娃抵死啦!大哥!老三,快來呀!快來呀!處死這個畜生!”
陳富貴解掉梭頭上的炮繩,將牯牛死死地捆在柳樹上:“你斷了我的後,我要你的命,我們都不活了!日子算到頭了。”拿起杠子,使出全身力氣,雨點般打在牛背上。老大陳富強趕來了,看到牯牛頭上血淋淋的腸子,不問情由,搬起磨刀石,使勁的向牯牛頭上砸去。牯牛流著淚,跪在地上,慘聲叫個不停,兄弟倆你一杠子,我一石頭,劈頭蓋腦輪番砸在牯牛身上……
老三赤著腳一麵跑,一麵大聲喊道:“二哥,大哥,住手!住手哇!”他護著牯牛:“你們朝我身上砸吧!”他連忙解開牯牛頸脖上的繩子,牯牛“咚”的一聲倒在地上,四腳朝天,死不瞑目。兄弟仨和全娃媽,跺腳捶胸,哀聲一遍。
全娃一覺醒來,不見了牯牛,一隻血淋淋的死狼躺在身邊。他嚇得兩腿打顫,哭著往家裏跑,老遠就聽見家裏悲慘的哭喊聲。當全娃出現在他們麵前的時候,陳富強驚叫:“全娃!”拔腿就跑。
陳富貴傻愣著:“兒呀,你別嚇我,我給你燒紙,帶上盤纏走遠些噢。”
全娃媽一把將全娃抱在懷裏:“你真是全娃,你就叫我一聲媽!”
全娃使勁地哭喊:“媽!”
大夥如墜五裏煙雲,相互疑惑地望著。
三老:“兒子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呀!”
大伯抱頭痛不欲生:“不該呀!萬萬的不該呀!”
全娃一頭撲在牯牛身上哭喊著:“ 爹!大伯!三叔!你們為啥要對牯牛下毒手啊?”
三叔拉起全娃問道:“兒子,你看牛角上的腸子,是咋回事呀?”
“你們到泉水眼看一看啦!快去呀!”他哭喊著。
老兄弟仨飛快地跑到泉水眼,站在塘埂上放眼看去,好端端的剛抽穗的麥苗、花噴噴的蠶豆,東倒西歪,一遍狼藉。到處是牯牛的蹄子和狼的爪子印,一條渾身是血、沒有腸子的死狼,張著血盆大口,躺在爛泥之中。在塘埂腳下,留下一片半圓形的麥苗,在晨風中搖曳,向三兄弟講述著剛剛發生的一場生與死的決戰。老三:“二哥,看明白了嗎?牯牛為保護全娃,餓著肚子和惡狼進行了長時間非常艱苦的打鬥,最後將惡狼挑死了。你看這個沒倒、半圓形麥苗,是全娃熟睡的地方,靠裏麵是他出來絆斷的麥苗。”
三叔:“這樣懂人性的畜生,唉!痛心呀!”
陳富貴一屁股坐在田埂上:“我不是人呀,我不是人!”連打自己的嘴巴。
大伯:“也怪我老昏君了,犯人問斬也要審個青紅皂白才推上法場。唉!我們太魯莽呀!”他強忍悲痛,不住地抹去臉上的淚珠。
老三:“事已至此,後悔,自責都不能讓牯牛活過來。我們商量一下怎麼安排好牯牛的後事。”
陳富貴抹去臉上的眼淚:“這事責任在我一個人身上,我回去給牯牛下跪賠罪。”
走到半路,全娃戴著孝帽迎麵走來:“大媽,三嬸還有三爺他們都來了,叫你們快回去。”
三爺七十多歲,是陳家族長,在群眾中很有威望,方圓十多裏,大事小事,外麵的、家族內部的都離不了他。他聽說陳家三兄弟把一頭好端端的大水牛打死啦,事關重大,自己拄著拐杖就來了,他抱著牯牛轉了一圈將坐下。老兄弟仨回來了。
全娃爹見到三爺“吭”的一聲大哭起來,跪在三爺麵前:“三叔啊!我犯了滔天大罪,十惡不赦呀!”
“站起來坐下說。”三爺掃了大夥一眼,問道:“你們三家都來了吧,牯牛現在倒在地上,大家都說說眼下該怎麼處理。老大,長哥為父,你先說。”
“我們三個剛從泉水眼回來,牯牛為保護我們的兒子,和惡狼打鬥得相當慘烈,兩畝地的蠶豆、小麥全踏平了,我和老二不問青紅皂白,一頓杠子……唉!說啥也晚了啊!我的意見當老人安葬,男女老少披麻戴孝,祭祀三天。憑牯牛對我們老陳家的功勞,怎麼做都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