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牯牛墳(1 / 3)

陳富貴弟兄三個,守著一個十歲的兒子,供養一頭大力溫順的牯牛,一天清晨雞叫兩遍,他叫醒兒子全娃去放牛。天剛亮,他準備下地,猛然看到獨自回家的牯牛,頭上盤著腸子,一對血樣的眼睛望著他,頓時魂飛魄散,淒慘喊道:『天塌了!天塌了!牯牛把全娃抵死啦!大哥,老三,快來呀!處死這個畜生……』

南河北岸,柳家橋往西,土地嶺往東,中間有個山嘴,連接著由穀城到盛康的大路;大路邊有一株青岡櫟,樹下有一座用石頭砌成的半圓,不起眼的墳凸。墳凸上豎著一塊不規則的片石,上麵刻著歪歪扭扭的、不甚明顯的三個字:“牯牛墳”。路邊有一泉眼,四季泛水,冬暖夏涼。南來北往的、上上下下的過路人,都愛在此停腳歇歇,捧幾捧泉水解渴,或是坐在樹下,看看如梭的帆船、張網捕魚的漁夫。 白雲藍天,碧波青山。置身畫中的人們,沒誰注意身邊的“牯牛墳”和它鮮為人知的動人傳說。

一年的清明節,六十多歲的陳世全,提著一籃子刀首貢香。兒子陳永祥扛上鐵鍁,提著鞭炮、火紙,十二歲的孫子小寶,拿著一把青草,從陳家溝裏出來,到青岡櫟樹下,給牯牛掃墓。

陳永祥先把墳前鏟平,鋪上火紙,老人擺好貢香、刀首,點燃蠟燭。孫子獻上青草,跪下燒紙,鳴炮!

陳永祥給牯牛墳培土,小寶揀來石頭碼在墳腳邊。

陳世全老人用袖子擦去刻有“牯牛墳”三個字片石上的灰塵,端端正正放在墳前。十多個上上下下的過路人,看到一家三代人對牯牛如此地敬仰,如此地懷念,超過了一般常人對先祖祭奠禮儀,人間少有。

一個孩童:“爺爺,你們給牯牛燒紙上墳這是為啥呀?”

“是啊!老伯能給我們說說吧!”

兒孫們行完禮,幹完活,都默默地離去。陳世全脫掉瓜皮帽,吹了吹上麵的灰塵又戴在頭上,掃了大夥一眼:“兄弟們,你們不怕耽誤趕路時間,我就聊聊當時的悲壯情景吧!”

陳世全坐在牯牛墳的石板上,靜靜地抽著煙。那年我十歲,他浸沉在回憶之中:

陳世全是老弟兄仨守著的一棵獨苗。他爹陳富貴排行老二,張口一說話左眼就眯縫著,所以呀,鄰裏鄉親都叫他木匠。木匠不會木活,可種田卻是把好手。一天早晨,雞子叫過二遍,世全爹陳富貴叫道:“全娃,全娃,醒醒,醒醒,起來放牛去!”

全娃:“我還要上學嘛!”

“牯子念青,枯草一口都不沾。你把書包背上,騎上牯子到泉水眼,順著田埂塘邊讓它去啃;我把犁耙繩索整好就去犁田,你在那等著,上學不晚。”

全娃揉著惺忪的雙眼,從陳富貴手中接過牛牽繩。牯子很興奮,甩著尾巴,“哼、哼”不住地叫著,它低下頭,讓全娃蹬上它的角,把頸脖一仰,輕鬆地將全娃送到它的背上,穩穩地向前走著。全娃習慣地倒爬在牯牛的背上,不知不覺中就睡著了。牯子沒吃上幾口青草,發現一隻惡狼緊跟在它屁股後麵,興許一夜沒有找到吃的,見到牛背上的全娃有些垂涎欲滴。牯牛調轉頭伸長脖子“哼……哼……哼……”發出三聲警告,又望了一眼熟睡在背上的全娃,貪婪地啃著地上的青草。惡狼躍上塘埂,居高臨下和牯牛對峙著,牯牛一麵吃草一麵用眼睛的餘光,注視著惡狼的一舉一動。惡狼低下頭想了想,怏怏地溜走了。牯牛不見了惡狼,四下張望一陣,放心的大口大口啃草,似乎放鬆了對惡狼的提防。狡猾的惡狼,悄無聲息地從後邊慢慢地接近牯牛,當它突然襲擊的霎時間,牯牛一個急轉身用角抵了上去,差一點要了惡狼的小命。同時,全娃也從牛背上甩到地上。牯牛為保護自己的小主人,一對血紅的眼睛怒視著惡狼的一舉一動,還不停地從鼻孔裏噴射一股股白沫,威懾惡狼。從此雙方激烈地打鬥、攻守一直沒有間斷,將周邊正抽穗的小麥、花噴噴的蠶豆踐踏成了爛泥田。天漸漸亮了,惡狼一心想叼走全娃,迂回到塘埂上,居高臨下,虎視眈眈,仰著脖子嗥嗥直叫。突然間,一個猛天罩直向牯牛撲上來,牯牛旋動犄角,不偏不倚刺破惡狼的肚皮,一窩腸子正好掛在牯牛角上。它低下頭,在全娃耳邊“哼、哼”地叫了兩聲,不見全娃回應,又怕出啥意外,它揚起頭張望著,邊叫邊往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