驢頭狼是神農架最珍奇的動物之一。可惜啊!
眼下已經絕跡了。要是還健在的話,我敢說它會像野人一樣,是全世界聚焦的動物大明星。那麼,一個敢吃老虎的彪悍奇獸,怎麼會絕跡呢?那它在世的時候是個什麼樣子?怎麼絕跡的?答案就在眼下。
驢頭狼是湖北神農架特有的珍奇物種。上世紀八十年代初,田家鄉一村民打死一頭驢頭狼,有六十多人到現場都看到了。它驢頭狼身,醜陋異常。身高四尺餘,體長六尺多,掃帚尾巴二尺餘,長耳朵,全身灰色,腹部有白色絨毛,腿細長,利爪如鉤,獨來獨往,步幅三尺,行走如飛。叫聲和驢一樣,專吃活食,在找不到獵物時,常會襲擊牛羊,豬狗,有時也會吃人。性凶殘、狡猾。
三十年過去了,再也沒有人見過驢頭狼。也沒有人再提起有關驢頭狼的傳聞。二零一零年三月,《楚天都市報》披露,此物種已經絕跡。這樣珍奇的物種如何會絕跡呢?讀者朋友,你看過我講的《驢頭狼》的故事後,就會解開你心中的疑問。
驢頭狼,當年在神農架人的心中是無敵的怪獸,有人想封它為“鎮山王”,坐鎮一方威懾百獸保護家產。
神農架和房縣交界,離野人溪不遠的地方,有一農戶人家,姓李名慶三,前輩留下五十畝土地,自耕自食,日子過得還算風光。唯一不足的是,三十多人口加上牲畜飲用水,每天需要三個長工,從五裏以外河裏往上挑。遇上天旱災年,滴水如金。小孩洗臉排成隊,大人含口水順序一噴,各自把臉擦幹完事。為此,李慶三決心帶領全家老小,迎酷暑戰風寒,起早貪黑,鑿山引水,修築梯田。經過兩代人的艱苦辛勞,建成了兩百畝旱澇保收的良田,並圈地百畝,養殖白木耳,種植名貴藥材。不到三年時間,李家已是遠近聞名、農商興旺、騾馬成群的富裕大戶。
有天一大早,李慶三打開養殖場大門,心裏不覺一揪,往常一開大門,四條護場狗齊刷刷地跑來迎接他,搖頭擺尾,又蹦又跳,今天怎麼啦!於是他喊:“來才!來才!黑龍!黑虎!……”愛犬沒有應聲,他感到事態嚴重,三步並成兩步,趕到豬圈一清點,一窩九個小豬還剩下六個,來才被咬死在牆邊,黑虎不見了。黑龍和另一條狗奄奄一息,睜大四隻眼流著淚望著他。他叫醒老二:“長浩!長浩!都快起來!”
長浩和四個夥計趕到現場,一看傻眼了,呆若木雞地定在那裏。慶三: “你帶兩個夥計,把黑虎給我找回來,死要見屍,活要見狗。”說完,他叫夥計將受傷的狗裹好提到小屋裏,熬些米湯加些中草藥給狗療傷。
長浩帶上夥計李七和甘科沿著血跡,一路尋找黑虎。在五裏溝,甘科在一水坑旁發現了渾身血肉模糊的黑虎,嘴裏還銜著一隻虎爪。三人根據現場判斷:黑虎死死地咬住老虎的腳爪,任憑老虎吃掉也沒鬆口,最後被老虎拖行五裏多路,直到老虎爪子扭斷,老虎才得以脫身。
長浩抱起黑虎,交待李七、甘科:“繼續往前搜,估計老虎的傷勢也不輕,不會走多遠,千萬提高警惕,防止它垂死掙紮。”他抱著黑虎往回走。
李慶三正在給兩條狗療傷,長浩滿頭大汗默默地走了進來,他還沒把黑虎放下,黑龍就嗯嗯唧唧叫了起來,像是在訴說當時它們團結勇鬥老虎、拚死廝殺的壯烈場景。
慶三摸摸黑虎僵硬的屍體,長歎一口氣:“讓黑虎銜著這隻虎爪子安息吧!”並在山寨裏選了一塊顯眼的地方葬下黑虎,墓碑上寫著:愛犬黑虎與虎搏鬥英勇獻身。主人羅慶三 光緒 己卯 仲春立。
甘科、李七,遵照二少爺的吩咐,提著長刀,鋼叉一步步沿著血印往前搜索,約摸走了二裏多路,血跡在河邊消失了。前方是斷岩絕壁,河岸邊是茫茫林海。他倆一步步在草叢中尋覓虎的蹤跡,突然一陣狂風襲來,樹木搖曳,濤聲四起,兩人心驚肉跳,龜縮相依。風聲過後,二人伸長脖子四處張望。李七:“聽!什麼在叫!”
甘科鋼叉緊握,李七橫刀在胸,聞聲向前搜。“嗷、嗷”的叫聲時斷時續,有時又像是呻吟聲,他倆進兩步停三步,離聲音越來越近。甘科小聲: “血!老虎就在附近!”甘科在前,沿著斷崖邊上的血跡,一個大步蹬上一個台階,抬頭一看,驚叫:“媽耶!”老虎坐在岩石上,虎視眈眈望著他。小虎崽拱它的肚皮找奶吃。他定下神來長出一口氣:“李七,快上來!”
李七看甘科抱著虎崽坐在老虎身邊,開始不覺一愣,轉念哈哈大笑:“甘哥,咱倆鴻運當道,你好好想想,我倆是怎麼把老虎打死的,這可是份大獎啊!”
甘科把小虎崽遞給李七:“脫件衣服包好,這可是個寶貝呀!”
他繞到老虎身後,使勁蹬上一腳,老虎咕咕嚕嚕直滾到李七腳下。
“沒看出來,你膽子夠大的。”
甘科:“黑虎敢鬥這隻大老虎,難道我連個死老虎也怕!”
虎崽從李七懷中掙脫下來,直撲死虎懷裏找奶吃。可憐!老虎全身僵硬哪有奶汁啊!
甘科看看太陽:“現在已過中午,肚子裏早就沒有東西了,時間長了更沒勁了,要不你先回去叫人,我扛上這家夥慢慢走。”
“不,我勁比你大,你回去,我扛著走。”李七說:“我扛著先走一段再說,來!抬起來幫我扛著,喲!足有百十斤呀!”
這地方離莊園約有十四五裏,盡是上坡路,羊腸小道,曲折峭拔,行走艱難。李七沒走兩裏,已是滿頭大汗,氣喘籲籲。
甘科說:“來,我扛著,你快回去叫人,別忘了帶些吃的。”
李七弓著腰一路小跑,半個時辰就到家了。他喊道:“虎!虎!大老虎!”長浩聽說有虎,趕快招呼大夥操起家夥往外跑,李七上氣不接下氣,從懷裏掏出虎崽遞給長浩:“還有大老虎!”
長浩急問:“在哪?!”
“老甘扛著呢。快,帶上吃的,接他去。”
李慶三聽說李七、甘科打死老虎還逮著一隻虎崽,異常興奮,帶領全家老少和夥計三十多人走出山寨去迎接他們。並當眾宣布每人獎大洋十元。這時長浩在父親耳邊輕說了幾句。
李慶三大聲說道:“即然是這樣也要重獎,這種效忠敬業、舍生冒險精神值得大夥好好學習。一架完整的虎骨值多少錢?一張虎皮值多少錢?老虎全身是寶啊!虎崽養大了護場看家。嗯!”老頭越說越高興:“殺一頭豬,宰十隻雞,開一缸酒,加餐慶賀,放假一天。別忘了黑虎、來財和兩條受傷的狗,是它們的犧牲才有今天。”
晴雨交替,日月輪回。轉眼間,虎崽已有半歲了,頭頂上的“王”字已顯現出來。慶三給它起名叫“鎮山王”。長浩在養殖場,專為它興建了三層樓房高的鎮山王亭。這期間,按照訓導計劃,甘科帶領鎮山王數十次,長時間在野外活動,捕獵食物,和野熊搏鬥,提高實戰技能。
八月的一天,甘科牽著鎮山王從磚頭溝追尋野豬,被一老漢認出來了,一把拉住甘科:“甘哥!甘哥!你行行好,借你鎮山王的威望,在我們這裏住幾天,幫我們除掉這些害死人的野豬吧!”
甘科笑笑:“這事我做不了主,隻要三爺答應,我住十天半月也行。”
老漢連連點頭:“那好!我們明天就去拜會李三爺。”
當天夜裏,磚頭溝異常平靜,奇怪呀!往日成群橫行猖獗的野豬,一到天黑就下山了,怎麼現在連個影子都沒有了呢?半夜裏人們在地頭議論開了,有人說:“老虎的威力真大,過一趟嚇得野豬都不敢出來了。”
“還是我們聯防的力量大,看看我們手裏家夥,長的短的,還有十多條狗,它不怕死呀?”
正說著,一陣微風從溝口吹了過來,老漢提醒大夥:“你們過細聞聞這是什麼味道?”
大家屏住氣,深呼吸,本能地打起寒顫:“是的,有股刺鼻的怪味。”
“這是老虎尿的味道,我親眼見到它撒在路邊的板栗樹上,誰不信可以親自去聞。”老人抽著煙說:“野豬的嗅覺可靈了,是人嗅覺的二百倍,我們聞不到的味它聞得到,我們聞的味很淡,它聞起來味就很濃,地下三尺深有什麼東西它都嗅得出來,為什麼它老是拱呀!拱呀!一旦拱到東西,你聽它嚼的那個香勁……”
“怪不得我家的豬把豬圈拱得像亂泥田一樣,恨死了!”
“我爹和我哥把豬按在地上,將豬鼻子用錐子錐穿,擰上鐵絲環子,我爹說好拱的豬不長肉。”
“我不信老虎尿有這大的勁。”
“不是老虎尿勁大,是野豬聞到虎尿味,害怕這裏有老虎呢!”“哦!是這個理。”
老虎尿能嚇走野豬遭害莊稼的消息不脛而走。四鄰八鄉的人幾乎不斷線地到李三爺家瞻望鎮山王的威嚴,並要為鎮山王興建廟宇。李慶三的人氣和老虎一樣迅速得到提升,喜形於色,分外高興,客人臨走時三爺自然的要送一杯老虎尿作為賞賜,一時間有關老虎尿的傳聞,像野火春風廣為流傳,真可謂滿城風雨,家喻戶曉。在動物群中也是談尿色變,聞風喪膽,惶惶不可終日。
這一消息被驢頭狼知道了,它暴跳如雷,破口大罵:“哪來的王八羔子,吃了豹子膽了,敢在老子十八畝地上作威作福!一泡尿就封個鎮山王!?你們捎個信過去,再過了三天,八月八日正當午時,我要在玉皇頂上,當眾扒它的皮,抽它的筋,喝它的血,吃它的肉,叫它威風掃地。它若不敢應戰,我要踏平李家山寨,叫它和它的主人一起命歸陰府。”
鎮山王接到口報,“哈、哈”兩聲冷笑:“一個無名之輩,竟敢口吐狂言,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回去告知你家狂徒,我將用一隻爪子取它性命,叫它作好收屍的準備。”
八月八日己時,鎮山王提前來到玉皇頂,將它憋了一天一夜的尿撒在了玉皇頂必經之路的兩旁,撒完尿它輕鬆了許多,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心想,我的尿味能將成群的野豬熏跑,不把你驢頭狼熏跑也得把你熏暈。它感到十分的得意,於是豎起尾巴,坐在玉皇廟前,等候驢頭狼的到來。
驢頭狼準時來到玉皇頂,它張開大嘴,伸長脖子,仰天長嘶:“哼……兒,哼……兒,哼……兒”,叫聲在山間回響。
鎮山王居高臨下,老遠就看到驢頭狼的身影。心想,有啥了不起的,三個字:醜、大、笨。隨之,它吸足氣從喉嚨深處發出長嘯,如滾地春雷,震撼山嶽。驢頭狼不以為然,漫不經心,左顧右盼,根本不把鎮山王放在眼裏。它一步一點頭地向上走著。鎮山王看著大喊:“來者通名報姓,本王不殺無名小輩。”
驢頭狼不瞥一眼,不應一聲,我行我素。突然,它感到一陣惡心頭發暈,眼發花,身子像漂了起來。它鎮靜下來拍拍頭,望了鎮山王一眼,沒走幾步就癱倒在地,試圖再站起來都沒成功。
驢頭狼的這一舉動使鎮山王大惑不解,我的尿味真的有這樣大的威力嗎?在決鬥時刻它不做防禦和進攻準備,竟然長長地倒在我麵前。奇怪!不管咋著我得就近看個真切,再做道理。驢頭狼鼓著肚皮,喘著粗氣,兩隻銅鈴般的眼睛始終緊緊盯著鎮山王。當鎮山王伏下身佯做進攻時,它迅速收回四肢以防不測。鎮山王想繞到身後距離再近一些,想來一個迅雷不及掩耳的突襲,一口咬住脖子……哈哈!正當鎮山王準備進攻時,驢頭狼收緊肚皮:“嘣嘣!”一串臭屁連帶掀起的煙塵,不偏不倚正中鎮山王的頭部。霎時間煙塵滾滾,奇臭衝天,隻聽一聲震耳發聵的吼聲,鎮山王高高跳起猛撲驢頭狼,驢頭狼順勢一個鷂子翻身,正好它的長尾巴被鎮山王死死咬住,驢頭狼張開血盆大口卡住鎮山王的脖子,雙方喘著粗氣直到老虎氣絕。驢頭狼帶著流血的半截尾巴,火速下山,直奔李家山寨,一頭把鎮山王亭撞倒,吞下四隻活雞揚長而去。
驢頭狼消滅了強敵鎮山王,洋洋自得不可一世。隔三差五還到李家山寨吃頓“自助餐”。它永遠不會知道“打狗欺主”的道理,它更不會知道從此為自己埋下了滅門之災的火種。
李慶三失去鎮山王,還不斷受到驢頭狼的侵犯,一時間氣憤難平,他痛下決心要消滅這些害群之驢。派甘科購回火力大、射程遠的火槍四支,雇請獵手四人,後勤保障六人,優良獵犬六條,成立了兩支打獵隊。兩年多來,甘科帶領的打獵隊,踏遍千山萬水,曆盡艱險。采取追捕和守點趕仗相結合的戰略,先後打死打傷驢頭狼各一頭,有效地遏止了驢頭狼的囂張氣焰。但在以後的歲月裏,打獵隊日夜兼程,風餐露宿,走遍了整個神農架都沒有發現禿尾巴驢頭狼的蹤跡。而後張貼告示,明碼標價:活捉禿尾巴驢頭狼獎大洋三千,打死獎大洋兩千。
禿尾巴驢頭狼到哪裏去了呢?
剛進頭伏,穀西石花、盛康一代,傳說有人夜裏碰見一種怪獸,某某嚇掉魂害了一場大病。有人說,狗子見到這種怪獸,主動到河裏去喝水,喝了吐,吐了又喝,把腸子洗得幹幹淨淨,然後仰八叉躺在地上,讓怪獸扒開肚皮,吃掉心肝腸子喝幹血了事。
咣!咣!咣!“鄉親們!都聽著,神農架的驢頭狼下山啦!張立木一窩八個豬仔一夜都吃了三個。過山口的皮寶娃喂的雞一夜少了四隻。”咣!咣!咣!戶倌陶有德敲著鑼,走村串巷高喊著:“鄉親們,都聽著,夜晚一個人少走夜路,不要在外露宿,把家禽、家畜關好。”咣!咣!咣!
就在戶倌敲鑼報災情的第二天,肖家營的肖興發,一個人扛著扡擔到西山去割黃茅草。當他走進幹塘窪時,眼前一片生長整齊的黃茅草把他吸引住了。心想,今個運氣真不錯,不等晌午一挑茅草到家了。於是把肩上的扡擔往地上一紮,抽出腰間的鐮刀,突然發現不遠處茅草在晃動,是什麼東西正向他走來,他本能地操起扡擔拭目以待。呀!狼!大灰狼!驢頭狼!正步步逼近,嗷嗷直叫。興發熱血湧上腦門,迅速占據有利地形,擺出決鬥架式。驢頭狼張開血盆大口,全身灰毛像是豎了起來,又圓又粗的尾巴,使勁地在空中搖晃,將空氣搗動得“咚、咚”直響,一對燈籠眼怒視著肖興發,興發也是怒發衝冠,就是你這個畜生,將十裏八鄉鬧騰得不得安寧,今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狹路相逢勇者勝!興發順手撥起扡擔,一個箭步對準狼頭猛刺過去,驢頭狼跳起一丈多高夾起尾巴逃回狼窩。
興發用鐮刀敲擊扡擔牙子,鐵對鐵鏘鏘直響,並大聲吼叫:“驢頭狼你給老子滾開,我放你不死,你聽見沒有?!”袋把煙功夫沒有動靜,他搬起一塊石頭使勁地砸過去,緊接著又是一塊石頭砸了過去。
茅草慢慢晃動了,眼看一道縫沿塘邊向山腳蔓延,興發鬆了口氣,隻要你走開,慢點也行。眨眼間,驢頭狼的身影露了出來,嘴裏叼著什麼東西走上山坡,它把嘴裏東西放在地上。呀!是一隻還不會走路的小狼崽!它釘在那裏,直直地看著興發,像是訴求:“看見了吧!剛落地的小生命,你慈悲一次吧!”
興發斬釘截鐵地說:“不行!你必須離開,遠走高飛,不然我將殺死你們母子,為民除害,保護百姓安寧。”
看驢頭狼坐在原地不動,興發右手拿著鐮刀,左手舉起扡擔,一步步向驢頭狼逼近。驢頭狼步步後退,興發停下它也停下,興發退它前進,興發快它也快,興發慢它也慢。這樣僵持數分鍾後,興發飛一般的向山上衝去,它叼起狼崽毫不費勁地越上山梁。
興發又氣又累,一邊往回走一邊罵道:“有種的你給老子下來。”等他來到原地回頭望去,嘿,驢頭狼也在原地站著。興發火冒三丈,使盡全力擲出扡擔,嗖!直向小狼崽飛去。母狼大驚失色,隻見它抬起左爪一擋,“哢”的一聲,扡擔牙子碰在岩石上火星四濺。驢頭狼有些驚慌,連忙叼起幼崽,三條腿觸地,一瘸一瘸地向後撤退了幾步,還不斷地哼哼叫著。興發失去威懾武器,也撤出了幹塘窪,在一棵鬆樹蔭下觀察驢頭狼的動靜。他掏出煙袋不停地抽著,盤算著下一步的行動計劃。驢頭狼趴在地上,將小狼崽偎在身邊,伸出舌頭,一遍又一遍地舔它受傷的爪子和小狼崽。有時閉上眼睛像是在睡覺,小狼崽拱它肚皮它也全然不動。興發高聲喊道:“驢頭狼,你狗日的少裝蒜,給老子聽好: 一、馬上停止對百姓的侵犯,滾回神農架老巢去。二、現在野豬、野兔、野雞成群結隊地禍害莊稼,你為什麼偏偏盯住百姓的牲畜?三、不要夜郎自大,坐井觀天。你把老虎咬死了,別在老子麵前神氣。老實告訴你:你跟百姓們作對絕沒好下場。現在我把橋指給你,路也指給你,何去何從你要認真考慮。若要繼續作惡,侵害百姓,你隻有死路一條。”
驢頭狼聽了興發的警告,銜著狼崽消失在叢林裏。 興發的老婆黃芹,眼看晌午過了還不見人回來,出門去叫三弟:“栓子,你二哥一早到西山割黃茅草,可能在半路挑不動了,你去接他一節。栓子,聽見沒有……”
興發突然出現在黃芹身旁:“快回家,別人正歇晌呢。”
黃芹看丈夫兩手空空很是疑惑,一定是出了什麼意外,便問:“出啥事了?”
興發走進廚房,舀了一瓢涼水,咕咚咕咚喝下肚裏,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便直挺挺的躺在床上。黃芹過來摸摸頭,打量全身,問道:“哪裏不舒服?割的草在半路放著?”
“遇上驢頭狼了,差點沒命了。”
黃芹愣了半天:“你說什麼?驢頭狼!”
“我和它鬥了一上午,想起來脊梁溝就發麻,唉呀!全身的骨節疼啊!”
黃芹埋怨道: “我說跟你作個伴……”
“虧得沒去,去了不嚇死,也會嚇掉魂。”說完就睡著了。
黃芹順手拿一件單衣給他蓋上:“不餓你就睡。”
不一會啞子跑來,比劃著嚷嚷直叫。
黃芹明白了啞子意思:“快起來幫啞子們淘井去。”興發吃了兩碗冷稀飯跟啞子走了,直到半夜才回家。
第二天一大早,黃芹背上背簍,提上竹籃,鎖好門,乘早晨露水去摘綠豆,直到半晌才把二畝地的綠豆摘完,這時她才想起家裏還鎖著一個大活人。她快步趕回家,沒顧上晾曬綠豆,先把門打開。嚷道:“起來!快晌午了。”走進裏屋一瞧,唉,人沒了!奇怪呀,門鎖得好好的,有翅膀也飛不出去呀!她趕快跑到老三家問:“栓子,見到你二哥嗎?”
“吃過早飯在我家磨鋼叉,之後不吭聲就走了。”
黃芹急了:“你二哥昨天在幹塘窪遇見驢頭狼了,扡擔丟在那裏,現在又去了,快!喊上啞子、天旺他們,帶上家夥,快點!我先走了。”栓子一聲吆喝!小夥子們聽說去打驢頭狼,全副武裝,一路小跑在皂角樹趕上了二嫂和興發。
三伏天正當午時,大地像蒸籠一樣,大夥早已滿頭大汗,上氣不接下氣。當走進這濃蔭的皂角樹下,頓覺涼意沁人,自然都坐在地上不走了。大夥圍著興發七嘴八舌問了一大堆問題。興發兩眼直愣愣的一個字也不吐。
栓子說:“二哥,大家餓著肚子像趕仗一樣跟在你屁股後頭,唉!你不想想人家求你啥了,你得回個話呀?不是?”
“我累呀,全身沒有半兩力啊!”啞子把煙袋遞給興發,又給他一個玉米棒子,興發將玉米填進肚裏,慢慢地抽著煙,還是不想說話。
栓子說:“二嫂,你去拾些幹柴,我們吃飯去,先解決肚子問題再說。”
約莫袋把煙的功夫,栓子們提著一串活蹦亂跳的黃鱔,一抱青苞穀穗子回來了。
黃芹點燃一大堆幹柴,火苗躥起一人多高,劈劈叭叭像放鞭似的。天旺正要把黃鱔、苞穀穗往火裏投,啞子搖搖手,示意他把所有的柴火都放進去,又叫他去摘一些梧桐樹葉來。他從興發手裏要來煙袋,大大地吸了一口,對準黃鱔的嘴挨個吐口煙,不一會,十多條黃鱔個個成了硬棍。隨後,他把梧桐樹葉鋪在明火上,把黃鱔按序排好,上麵蓋上樹葉,再蓋上一層明火。二嫂為啞子這一做法伸出了大拇指。天旺指黃鱔,又指啞子問他:“在哪學的這種絕活?”
他用手勢回答:“在山裏伐木,休息時下河撈螃蟹、摸魚喝酒劃拳,自己想出來的。”
不一會兒,火堆裏發出哧……哧……的聲音,陣陣香味撲鼻而來 。大夥沒有客套,也不推讓,都搶著先吃黃鱔,隻有黃芹給興發夾了三條黃鱔、四個苞穀穗。個個像是比賽似的,狼吞虎咽很快結束戰鬥。最後剩下一個苞穀穗,也被興發吃了。啞子笑嘻嘻地坐在興發身邊,裝了一袋煙遞給他,興發接過煙袋吸了兩口,又把煙袋還給啞子。咳了兩聲,清清嗓子,把昨天上午遭遇驢頭狼的經過詳細地作了介紹,最後他說道:“要不是遇上它下崽,你們現在正忙著為我收屍呢。”天旺:“二哥,驢頭狼是啥樣的?”
“驢頭狼就是長著驢頭的狼,非常醜陋,簡直就是一頭怪物,一看就讓人心驚肉跳。全身灰色,肚皮下麵是灰白色,比驢矮,站起來一人高,嘴一張像撮瓢一樣,一條掃帚尾巴二尺多長,齊刷刷地,能前後左右搖動。想起來真的還有些後怕。”
天旺問:“它帶著狼崽又有傷痛,那它為什麼又賴著不走呢?”興發說:“它要和你叫勁,和你鬥狠唄!”
俗話說:“虎落平川狼背窪”。栓子:“虎在平川遇到險情,拚命地奔馳。狼不一樣,它和你鬥心計,在人們麵前就是不跑,可是到了沒人的地方,它比誰逃得都快。”
興發:“昨天上午它叼著狼崽在南坡,我在北坡,足足僵持了一兩個小時,他就是不走。”
啞子五指張開向下點了兩下,劃條線指向遠處。
興發:“你是問,驢頭狼是在原地呀還是逃走了?我分析十有八九是逃走了。”
西山腳邊,綠蔭樹下。放眼望去,玉米、高粱無邊無岸,村莊、樹木幾乎都淹沒在綠色的海洋之中。目前正是“掛鋤”休閑,等待豐收季節,偏偏又碰上鬧“山荒”的日子,晝夜搗得人們不得安寧。在這綠蔭樹下,微風吹來涼爽宜人。天旺、啞子靠在皂角樹上發出了鼾聲。黃芹、栓子雙手抱膝,埋下頭昏昏欲睡。可不是嗎,眼下正是農村午休時間,睡吧!痛痛快快地睡吧!
興發操起鋼叉,一個人快步向幹塘窪走去。
黃芹一覺醒來,不見了興發,連忙叫道:“栓子,栓子!你二哥呢?”
栓子睜開惺忪眼:“在你身邊你不知道,我咋會知道?”
啞子一看沒了興發,拾起帽子,拿起扡擔,頂著火辣辣的陽光向幹塘窪奔去,大家正在猶豫之中,隻聽啞子哇哇地大聲叫了起來,大夥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正是興發大搖大擺、漫不經心走了過來,嘴裏還唱著:
六月裏來呀熱難當,
頭頂烈日呀上幹塘;
要問我上幹塘做什麼呀?
找回扡擔呀,再會驢頭狼。
黃芹一臉的不高興:“鬼娃子!還唱個勁的,驢頭狼把你嚼碎才好。”說完扭屁股就走了。
啞子學黃芹扭屁股走路的樣子,逗得大家捧腹大笑。
栓子:“二哥,我們也回吧,二嫂真的來氣了!”
“怎麼?你怕黃芹真的會生氣呀!我巴不得她真生氣呢,她這個人,越是生氣,幹活越來勁,她是急著回去收拾稻場曬的綠豆。”他一麵裝煙一麵說。
大旺:“每逢鬧‘山荒’必定是大豐收,你們說,這驢頭狼是‘福’呀,還是‘禍’?”
栓子說:“福不雙至,禍不單行,我擔心二哥以後還會碰到什麼倒黴的事,這些天我兩眼一直跳,信不?”
興發:“跟女人一樣,後頸窩子淺,看問題鼠目寸光。你說我以後會有啥倒黴的事?這次沒被驢頭狼嚇倒,沒被吃掉,毫毛沒損一根,你說是福還是禍?是福!是天大的福!”
“驢頭狼又不是天老爺,它能決定豐收?它才來不過幾天,應該說眼看豐收了它才來。豐收是豐收,驢頭狼是驢頭狼,是不相幹的兩回事嘛!”
啞子臉憋得通紅呱呱直叫,指高山劃圈,擺擺手,一臉愁容,目光掠過豐收大地,彎腰到處瞧,學雞,學狗,學豬,鼓起肚皮拍拍,最後鑽進草叢裏睡覺。他做完比劃,傻傻地站著,等待反應,他看著大家,大家看著他,麵麵相覷,不知所雲。隻有興發通過形象思維,詮釋了啞子這套精妙絕倫的形象語言。
他問:“你倆知道啞子比劃的是什麼意思嗎?一點也不懂。他的意思是說:‘驢頭狼在大山裏到處跑找吃的,由於山高人稀,可吃的東西很少,經常餓肚子,無奈之下才跑到丘陵平川。平川因為出產富裕,雞鴨肥,牛羊壯,張嘴就有吃的,加上玉米、高粱青紗帳的保護,吃飽喝足之後,到處可以藏身睡覺。啞子,你說,是不是這個意思?” 啞子樂嗬嗬的蹺起大拇指,伸出兩個手指把心窩子點了點。
天旺:“啞子說,隻有二哥知道他的心思。”
陶有德的鑼聲又響了: “鄉親們聽著,這兩天驢頭狼活動更加猖獗,新店的謝天成,在街上割了二斤豬肉,半路上被驢頭狼叨走,冷集陳保六十四隻雞關在家裏沒聽叫一聲,就不見了。”咣!咣!咣!“鄉親們聽著,上麵要求,以村、片為單位,組織聯防,值班巡夜,確保人畜安全。各保要組織獵人坐點狩獵,打死一頭驢頭狼,獎大洋二十元,活捉一頭獎大洋五十元。”咣!咣!咣!
肖家營八十多戶人家,上營和下營相距半裏路。每逢炎炎的夏日,男女老少都在自己稻場邊,找個迎風的地方,鋪上竹席,支起門板,好好睡上一覺。驢頭狼進入平川,鬧起了“山荒”,安寧的生活被打亂了。在保、甲長的安排下,上營和下營劃分四個集中露宿片;男女用竹簾隔斷,安排專人輪換值班巡夜,並高掛馬燈,點有火繩,可以說防備森嚴。
興發、啞子、天旺、栓子都是上營的,晚飯後,四人在啞子家嘮閑嗑。興發說: “我感覺這樣搞法很被動,人是安全了,留下的豬呀、雞呀、牛羊咋辦?”
啞子站起來,比劃著,擺擺手,拿起梭標蹲在牆角裏,睜大眼睛四處張望,突然一梭標刺出去,伸出大拇指,拍拍胸,得意地笑了。天旺:“我知道啞子比劃啥意思。首先,他不同意分片的做法,他主張放暗哨,發現驢頭狼,給一梭標把它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