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有多久沒有感受過童年時過年的氣氛了。童年的時候我記得春節我周圍是鋪天蓋地的焰火,而現在,除夕的晚上我手邊是一本《數學發散思維》和一本薄冰語法書。
十二點的時候我聽到千家萬戶電視機裏厚重而深遠的鍾聲,我知道千重鶴又燦爛地開完了一季,卡爾斯維亞又把手中的沙漏重新顛倒過來,水中美麗的普耶娜女神又點亮了另外一顆星星,我向著十八歲的方向又邁進了一大步,我就這麼擁抱著無數的參考書奔向我十八歲新的生活——或者新的死亡,誰知道呢?
三月憂傷 有時候人不能思考卻是一種莫大的幸福
猶太人說:“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
阿城說:“其實上帝一思考,人類也會笑。”
這個三月我前所未有地憂傷。那種感覺像是小A說的被扔在4900米的高空舉目無親。白岩鬆說,有時候一個人的戰爭注定單槍匹馬。我現在就是,我覺得這個三月我一下子多了很多要思考的東西。比如我將來的大學,比如我以後的工作,比如我未來相依為命的生活。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我一邊走向十八歲一邊在慢慢成熟,因為以前打死我我也不會考慮這些事情的。以前我最遠大的理想或者說是計劃就是等稿費存夠了就去換一把重量輕一點的羽毛球拍。可是現在我一想就是幾十年後的事情。我像是《重慶森林》裏的金城武一樣,在等待一個人,或者等待一個奇跡。可是就像某某某說過的一樣,一個十八歲的孩子該有八十歲的等待嗎?而且是一種沒有目的的盲目等待,連守株待兔都不如——起碼那個千百年來被人們稱為笨蛋的人知道自己要等的是一隻兔子。
等待仿佛是一個黑洞,肆意張揚地吞噬我的時間。大半年的時光就在等待中邁著優美的舞步離我而去。我看到森林裏吹過來黑色的風,我站在黑色的風裏一臉闌珊地長大了。可是怎麼就一年了呢?怎麼我就長大了呢?水晶球不管在皇後手裏還是巫婆手裏我都想問個明白。
四月夢魘 沙遜大廈在黑色的江風中,燈火輝煌
紮克斯說:“夢是靈魂被撕開的缺口。”
最近我總是夢見我重回上海。
我靠在和平飯店粗糙厚重的黃色外牆上,聽到江對麵浦東嘹亮而奢侈的俗世喧囂,聽到天空上雲朵輕移蓮步的聲音,聽到江麵上飄過來的恍恍惚惚的汽笛。
我趴在江邊欄杆上,看見水麵被燈光映得斑斕奪目,而江麵以下的黑色潮水,讓我想到我瞳孔深處寒冷的洶湧。
兩個漂亮的女生從我身旁經過,一個發出銀鈴般清越的笑聲,一個調皮地吹了聲口哨。然後我蹲下身來,一個人難過地哭了。
五月紅蓮 我在《春光乍泄》中看到布宜諾斯艾利斯瀑布,美麗憂傷如同情人的眼淚
五月的時候學校的睡蓮開了,早上有時候我就一個人安靜地站在水池邊上看。因為書上說,如果看到一朵真正的紅蓮,那麼你就可以達成一個心願。我在等待一朵真正的紅蓮,如同金城武等待一個奇跡。
這個五月我重溫了王家衛所有的片子,那個一直戴著墨鏡的人拉扯著我重新回望了我整個青春。弄堂裏昏黃的燈光與牆上斑駁的廣告招貼,過期的鳳梨罐頭與黑咖啡,大漠的風沙和皇曆裏的宜出行忌沐浴有血光大利西方天龍衝煞忌新船下水,破碎的台燈以及美麗的布宜諾斯艾利斯瀑布。
走出電影院的時候夜風吹過來,我突然想到:如果我看到紅蓮,我應該許下什麼願望?
六月永生 我終於笑了,我找到了我的願望
六月生日,大堆的朋友,蛋糕,啤酒,搖一搖,再拉開,嘩啦,滿屋的沫劈裏啪啦地小聲爆炸。
我是真正地長大了,我不再是個孩子。然而這是幸福還是悲哀?
小A從他的城市寄來生日禮物,打開來,一幅藍色的布宜諾斯艾利斯瀑布。畫下麵寫著:送給曾經是個孩子的我最好的朋友郭敬明。
我在看到“曾經是個孩子”的時候眼淚就流了下來,也許是酒喝多了,水分多了。
我看到告別儀式終於降下了華麗的帷幕,一瞬間我找到了我的願望。
我希望我能夠重回我孩提時沒有憂傷的幸福時光,如果一定要在這個時光上加個期限,我希望是一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