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克維奇根據塔西佗的《年代記》和其他曆史著作,在忠實於曆史的基礎上,塑造了尼祿這個生動而具體的形象。尼祿稱帝以後的種種活動都在這部小說裏得到了反映。從他一生的所作所為中,我們看到了一個恣睢暴戾、嗜血成性的暴君。但是作者在刻畫這個暴君的形象時,強調了他的獨特的性格,使他不同於其他的暴君。首先作者突出了尼祿的殘忍,其次是他性格中的怯懦,第三是突出了尼祿的虛榮,他不但渴求帝王的威勢,還妄想戴上詩人的桂冠。這三個基本方麵便構成了尼祿這個複雜而又生動的人物形象。
顯克維奇通過不同的場麵,淋漓盡致地揭示了尼祿的殘忍性格。他不僅殺死了他認為是危險的各屆皇帝的後代,甚至連扶持他上台的生身母親也被他下令害死,他的異父兄弟被他鴆害,他的結發妻子先被切開血管、後被蒸汽悶死。他處決了所有對他不滿的人或者他認為是不滿的人。恐怖籠罩著整個朝野,禁衛軍出現在哪裏,哪裏的人就要罹難。廷臣們個個膽戰心驚,惶惶不可終日。到了後期,尼祿的殘忍竟使羅馬城裏送殯的行列天天不斷。而他的殘忍,在迫害基督教方麵達到了最高峰。他親自籌劃,安排了種種慘絕人寰的酷刑:除了讓野獸撕咬、釘上十字架、施行火刑柱等大規模的屠殺外,還親自設計了不少別出心裁的酷刑——用表演神話題材和羅馬古代史實的場麵,來處死基督教徒。在這裏,尼祿的殘忍到了無以複加的程度。作者通過這些描寫,把尼祿這個暴君的殘忍性格暴露無遺了。
然而尼祿的殘忍,不像別的許多暴君那樣,出於粗暴性烈、膽大敢為,而是由於怯懦。這個靠權詐上台的皇帝,生怕自己也被別人用權詐推翻,所以他要把一切他認為對他的帝位和威勢構成危害的人物都除掉,但他又不敢直接去殺死他們,而常常是尋找借口。他的借故殺人就是他的怯懦的表現。由於怯懦,他對元老大臣和皇親國戚都充滿猜忌,這種猜忌又加深了他和元老大臣之間的矛盾,矛盾的加深又使他的猜忌更重,這種惡性循環使尼祿後來成了猜疑狂、屠殺狂,成了眾叛親離的孤家寡人。對於人民群眾更是如此,他把人民群眾視如螻蟻,高興殺誰就殺誰。但他又非常害怕人民群眾,害怕人民不支持他、不信任他,害怕人民起來反抗他。整個大火這一段,既表現了他的殘忍,又十分突出地反映了他害怕人民群眾的一麵。在對待彼特羅紐斯的態度上,也反映出尼祿的怯懦。他既想借重彼特羅紐斯的學識、風度,又嫉妒他的才華、情趣,因此他既想把他除掉,又怕把他處死。尼祿不同意提格裏努斯把彼特羅紐斯當做基督教徒來處死,就是這種怯懦的表現,因為尼祿害怕這時殺害這位深受民眾愛戴的廷臣,會得到適得其反的後果,隻好尋找別的借口。即使到了最後他覺得彼特羅紐斯已經無用,要處死他時,尼祿也不敢在羅馬處決他,深恐彼特羅紐斯一旦不服從命令起來反抗時,會得到人民的響應。怯懦和殘忍,在尼祿身上相輔相成,構成了他那既矛盾又統一的複雜性格。
尼祿性格中的第三個因素便是他的虛榮。他想成為天下無雙的詩人,成為與阿波羅並駕齊驅的藝術之神。這個平庸無能、粗鄙不堪的君主,卻自命不凡,認為自己的才能出眾。他渴望得到觀眾的讚揚、鼓掌和喝彩。為了這些,他不惜用巨款去賞賜那些組織來的或者專為賞賜而來的觀眾,甚至舉行盛大的宴會來招待他們。他還為了自己在希臘表演所獲得的“勝利”,舉行了一次像愷撒那樣的盛大凱旋儀式。他為了寫好他的《特洛伊之歌》,使他的名字能眾口交讚、流傳千古,秘密下令放火燒毀羅馬,使他能觀賞到大火的壯觀景象,以便他在歌頌“特洛伊城”的毀滅時有真情實感,好讓他的詩歌超過荷馬的史詩。顯克維奇描寫尼祿為了寫詩而去放火燒毀羅馬,不一定是史實,但卻很能表現他為了虛榮不惜犯下滔天罪行。後來,他的虛榮達到了瘋狂的程度,當高盧總督起兵反叛、情勢十分危險時,他還在醉心於他的演出和觀眾的喝彩。直到大難臨頭,他不是為自己失去權勢而惋惜,而是悲歎他“這個藝術家”的離開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