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故事裏的青年(1 / 3)

他是在一個柱子邊醒來的,睜眼隻見到一個人影在火焰中跳躍閃爍。

孟良甩甩頭,努力讓自己清醒過來。

重新向光亮處望去,一個壯實的粗布青年坐在火堆邊上,倚著佛像台子睡得正穩。

後腦火辣辣地疼,不知道是流血了還是隻腫了個包。

孟良撐著地想要站起來,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不知什麼時候自己被捆起來了。

怎麼回事?

自己在黑暗中摸索,然後,嗯,然後不記得了。反正最後自己就被捆起來了。

孟良弄出的響動驚醒了青年。他走過來,看看孟良身上的繩子還捆得很緊,又坐回去閉目養神起來。

孟良本來吸足了氣,以為對方要怎樣,見沒動手,又放鬆了下來。

“喂,老兄,你我無冤無仇,何苦劫我?”孟良試著掙紮了一下,但他整個人都被牢牢地捆在柱子上,根本動彈不得。

柱子很粗,兩隻手被反綁著,手指都碰不到一起,偷偷解開繩結更是妄想。

隻能依靠唇舌來說動對方。

“我身上的東西你應該都搜出來了,不如就放了我吧。反正你那麼壯,我也打不過你。”麻繩拉得很緊,孟良覺得自己肩膀以下都快沒知覺了。

那個青年也確實被說動了。他再次走到孟良麵前,口音濃重地說了句什麼,又狠狠踹了孟良一腳,然後回到之前的位置坐下休息起來。

孟良不敢再說話了,看對方那樣子就像個山野刁民,萬一真把自己殺了怕也沒人來管。

他安靜下來後,開始仔細打量整間大殿。自己剛開始就陷入了黑暗,反而沒能好好看看這間大殿的結構布置。

和隨處可見的寺廟一樣,佛像被擺在整間殿中央偏後的位置,後麵不知道有沒有觀音或者韋陀的像。不過現在佛像都倒了,有沒有也不是很重要了。

兩邊排著十八羅漢的像,但現在大多數都不見了。孟良還是靠著那尊長眉毛猜出來的。

大殿前門外是稀疏的樹林和盈盈的月光,蟲噪聲微弱而長久。後門連著一片黑暗,不知道有什麼。

粗布青年就在香案旁邊生了堆火,佛像的頭不知道哪裏去了,孟良掃了一眼沒有見到,也沒再多管,他現在一顆心隻想著怎樣脫困。

但是哪裏有什麼辦法?又不是拍電影,孟良隻是個普普通通的大學生而已。

孟良被捆的那根柱子斜對著前門,他可以盡情欣賞這幽謐的夜色,如果能夠忽略掉灼熱的火光和散發著強烈存在感的粗布青年的話。

夜風像是通人心一般,突然發力吹熄了火堆,大殿一下子暗了下來。

孟良習慣性地緊張起來,生怕自己又陷入一團漆黑之中。

還好,這次沒什麼異常,屋外的月光柔柔地鋪散開,安撫著地上的一切。

青年睜開眼,環顧四周,沒發現什麼異常,於是又閉眼睡去。

孟良睡不著,他看著門外的樹林,不知道在想什麼。

一聲輕響,佛像台子那邊兒傳來的。孟良轉過頭去,隱約看見一團小小的黑影跑過,大概是老鼠吧。

粗布青年也不曉得到底醒沒醒,動也不動地坐在那裏。

孟良也懶得管他。

不久又是一絲輕微的響動,還是從佛像台子底下傳來的,孟良的注意力被吸引了過去。

不注意還不覺得,現在聽來,佛像台子底下簡直是一刻不停地在響,“哢擦哢擦”像要把台子啃倒一樣。

“哢嚓哢嚓”、“哢嚓哢嚓”,老鼠啃木頭的聲音越來越大。若把先前算作小偷小摸的話,現在簡直是囂張地攔路打劫了。

粗布青年似乎也不堪忍受了般,站起身轉到台子側麵踢了兩腳。

“哢嚓”聲一時消停了下來。

但是等到青年坐回火堆旁,那群老鼠便又鼓噪了起來。

“哢嚓哢嚓”、“哢嚓哢嚓”。

煩躁。

不可抑製的煩躁襲擊了兩人,但是他們都毫無覺察。

青年又站了起來,這次他不繞了,直接拉開了罩在台子上的破布。因為倒下的殘缺佛像壓住了一角,青年沒能將破布扯開,但即使這樣也足以看清楚台子底下的情況了。

原本塗漆鍍彩的實木台子早就斑駁不堪了,大約是路過的居士善女不忍見此情景而搭上了一塊紅布作遮掩。但到此時,布腳都已綻開散成絲線不說,台子底部也被啃出了無數大大小小的洞。

黑夜糊眼,本是看不得如此清楚,但那進進出出的黑影卻明明白白地告訴兩人:這裏有許多耗子洞!

青年也未料到如此情形,他再不敢靠著台子休憩了。但若換個地方倚靠,誰又知道那裏是不是也有蟲洞鼠穴?

那粗布青年也是個偏激性子,走到剛剛熄滅的火堆邊,取出一根還帶火星的柴條,扇幾下把火星吹弄得旺盛了些後,直接往洞裏一塞,竟是想把所有老鼠都給熏出來!

不多時,台子底下的老鼠就受不了了,從各個洞口源源不斷地鑽出來,四散著奔向大殿的角落。

起先還不怎麼樣,後來老鼠就越來越多、越來越多,像一片黑潮似的漫開,覆蓋了眼睛能見到的每一寸土地。

本來粗布青年是站在一旁欣賞自己戰果的,後來看到老鼠越來越多,竟似無窮無盡,也被嚇得倒吸口冷氣,連連退讓,站到了大門邊上。

被捆在柱子上的孟良更是不堪,眼睜睜看著一大片“嘰嘰”叫的黑影朝自己衝過來,自己卻動彈不得,隻能蜷起雙腿,盡量縮成一團,嘴裏哇哇地亂叫著。

離得近了,哪怕月光不若燈光明,孟良也能依稀看出這些黑影的樣子:果然是老鼠!好多老鼠!再不能見得一寸地麵,全是湧動的黑影!

黑死病!

孟良腦海裏隻剩下這一個詞,又是恐懼又是惡心,尖叫著差點哭了出來。

那些老鼠本是奔逃,又怎會特意與孟良為難,自是紛紛繞過他,躲去了大殿牆壁之下。

孟良尖叫著,直到最後一隻老鼠鑽進牆洞還不停歇。

那個粗布青年走過來輕輕踢了下孟良,示意他差不多得了。

“比耗子膽子還小。”

意外的能聽懂!

雖然口音還是很重,音調也很奇怪,但半蒙半猜的,孟良還是聽懂了對方的話。

好像是西南口音?孟良不太確定,畢竟自己也隻聽得出川渝的區別。

“哥們兒,能不能先把我放開?”孟良試探著問道,“我也是西南邊兒的”。

青年站得方向背光,孟良看不到他什麼表情。

對方又說了一句話,這次孟良沒聽懂,所以就隻能呆呆地看著他,沒有答話。

青年哼了一聲,不再理孟良。轉身走開,回到原先倚坐的地方,往地上一看,有些遲疑地沒有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