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飛雲頂下來,繞過駱駝峰,再乘八月黃昏的涼風,登上獅子峰,無意佇立在獅子峰上。回首西望,漸落的太陽一點一點地被暮色所蓋,壯麗的夕陽,瞬間把天空染紅,好一派蒼山如海,殘陽泣血的壯美,像一幅溫暖又滄桑的畫卷。霎時,懷著滿腔的柔情,靜靜地欣賞這美麗的風景。
獅子峰,四周蒼茫而寧靜。群山載著林木逶迤而去,連著那無邊的天際,好像經過一天的繁忙熱鬧之後終歸沉寂。無風無雨,不語不動,讓人強烈地感受那種大音稀聲、大象無形的肅穆。在群山青黛的背景上,唯有落日依然美麗。不同的是,它沒有了刺眼的光芒,在浩渺的雲海中,袒露出心胸的光明磊落,莊嚴深處的熾熱,又是那麼的親近和溫馨,含蓄地微笑著告別曾經的紅火,緩緩地向下沉去。環繞它陪伴它的,是布滿天空的雲霞,與彩雲盡情地幻化著七彩光譜,變幻出千種奇巧萬般絢爛的奇景,一會兒如飛禽走獸,一會兒如翻卷的波濤,一會兒又如朵朵棉絮。如一位藝高膽大的美術師,拿天宇作舞台,如意地發揮著自己最富有創造力的想象。
駱駝峰是羅浮山南端的一個山頭,它與獅子山對峙,遙相呼應,因山頂上的山崖突兀的部分形似駱駝的身軀而得名。那邊駱駝峰,和我腳下的獅子山分別蹲伏在兩山的山巔,猶如兩位大將軍守護著羅浮山。
駱駝峰,氣宇軒昂,山巔的駱駝形象逼真,山頂的奇石昂首挺胸,雙峰挺起,酷似一匹高大威武、神形兼備的駱駝,晚霞映耀山石,色彩斑斕,頗為壯觀,夕陽西照,蒼翠的山巒披紅戴紫,光芒閃爍,使人心曠神怡。
南望東江如銀練,橫臥在縣境南部,風帆上下,來往不絕,景色宜人。東望縣城,影影綽綽,依稀可見。
向北展望,蛤蟆峰氣勢非凡,一片片森林像一塊塊綠色的地毯,蜿蜒九曲,一直向飛雲頂伸延。如今,晚霞渾濁,遮去了羅浮的奇觀,也阻隔了人們熱烈而單純的心,留下這荒涼千秋的古亭獨向黃昏,與穿過重靄中美麗的晚霞相廝守。
腳下,朱明洞,諸秀掩映,流水潺潺,此天然古洞,穀幽澗深,洞中有洞,天外有天,洞天相連,異彩紛呈,怪石遍地,林木參天,環境至幽,山色優美。羅浮山之精華,都集於此。瑰麗晚霞走進朱明洞,朱明洞立即熠熠生輝,充滿誘惑、布滿玄機。置身其間,這原生態的清靜,有身居世外桃源之感。此時此景,唯有清雅悠長的古箏名曲《漁舟唱晚》能與其相配:
落日迎來了歸航的漁船,欣慰地將自己半個臉沉入水下,雙眼露在外麵,觀看、分享著人們的歡樂……
漁船近了,看那船帆鼓著風神氣勃勃地向岸邊挺進,歡快的水鳥在眾多的船帆之間上下飛舞……
落日眯縫著雙眼戀戀不舍地、微笑著沉入水中,金色的餘暉仍然留在人間,那是明天、明年希望的光輝……
聽,晚風送來了船上漁民歡慶豐收的歌聲,岸邊的人們心潮激蕩,和著船上的漁民唱起了豐收漁歌……
微風吹來,葉子抖動,片片黃葉在霞光餘暉中曳,靜謐中聽來格外清晰動人。
冥冥之中有一種昭示直擊我的心:當一個有機體開始生長之時,走向死亡實際也已經開始了。這是不可避免的,正像爬上頂峰再往前走就是下坡一樣。世上沒有永遠處於頂峰的事物,新生、成長、死亡,都是生命過程中的一個環節,反而生是開始也是歸宿,須緊緊地走好過程的每一步,直至有聲有色地死去。
晚霞布滿了整個天空,給藍天抹上了一層胭脂。晚霞的確很美,它收斂了白天刺眼的光芒,褪去了正午炙人的灼熱,靜謐中,顯出一份如水的柔美。夕陽由金變紅,由淺紅到深紅,最後變成一個通身血色的球體,在天地相接處那條霞光凝成的金線上跳躍。
它莫不是《易經》兩儀四象的少陽。
它莫不是宇宙那顆鮮活碩大的心。
它莫不是葛洪稚川丹灶的火焰。
它莫不是東江遊擊隊烈士們的鮮血。
我凝視著,伸出雙手去接、去捧、去擁抱。而它如同就義的英雄義無反顧,終於訇然墜落山坳那邊。此時,濺血成霞,地心火似的使西邊的天空驟然升騰起片片扇狀紅雲……又如一位羞澀的少女,紅著臉,緩緩地走進了雲裏。突然,一道道霞光從天際噴射而出,天邊的縷縷流雲刹那間被染成絢麗的晚霞,在天邊鋪開一幅五彩繽紛的錦緞:深紅、金紅、豔紅、火紅、淡紅……仿佛被打翻的顏料罐,在天幕上盡情揮灑,使人禁不住暗自讚歎。
這是一幅多麼迷人的黃昏剪影,這才是真正的浪漫和熱烈啊!幾度夕陽,為大山披上了一襲色彩斑斕的華衣。一縷縷晚霞,朦朧了山,也朦朧了水,山水之間,透著深深淺淺的氤氳。
夕陽,漸漸地沉了下去,我的心依舊徘徊在這淡淡的霞光裏。
終於,夜幕降臨了,蒼茫寂寥。路旁的青鬆翠竹,隨清風曳,寺廟道觀木魚聲、誦經聲縈繞在群山的懷抱中,那鳥兒也停止了歡唱,可以聽到的隻是風的聲音,內心渴望就這麼一直靜下去,沒有塵世的喧囂,這是何等的悠然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