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垂著頭,臉色通紅,略顯尷尬,“仔細想來,臣確實做了一件有違法度之事。土地價格,設置準估之價,實為國家征用土地有一個統一標準。國有土地,若於自由買賣,必經公開競標,方為合法。微臣既有違法之舉,甘受懲罰,以鑒此風!”
李治看那褚遂良不為自己作任何辯駁,並自甘受罰,實乃可嘉,隻一時倒不知該如何處理為好。
試想褚遂良清廉為官數十年,又是先帝的托孤之臣,如今要是因為一塊房地便處理他,是不是過分了點,但是,他既然有過,不責罰又不合法度,這樣權衡,李治真感到有點為難了。
當日,退朝後,李治留下長孫無忌、上官儀、許敬宗、韋思謙幾位大臣繼續商議如何處理褚遂良問題,長孫無忌卻不作任何表態,韋思謙雖然參奏了褚遂良,但就褚遂良該當何罪問題上,又找不出法律條例來參照,倒是上官儀提了個降職思過的折中辦法。
李治當下拍板,褚遂良貶官降級,遷任同州刺史,張睿冊執法違法,以貶為循州刺史。
長孫無忌在處理褚遂良的問題上不發一言,但他卻看在眼裏,他覺得李治這個小皇帝變得成熟了,像褚遂良這樣的首輔大臣他都敢於這麼果斷的處理,看來往後自己越來越難於駕馭這個小皇帝了。
兩天前因為傳進宮裏來的那些風言風語,他親自上了西山。那時候他親眼見到了那個挺著大肚子的媚娘,他的本意是讓媚娘打掉胎兒,息事寧人,但是今天這小皇帝果斷處理褚遂良這件事卻給他敲了警鍾。
自從先帝駕崩後,朝中大事沒有一件不是他長孫無忌說了算,李治這個小皇帝從來都是聽他的,今天這小皇帝一反往常,自作主張,這不就表明他可以行使皇帝的權利,可以自主理政了?
如果任其下去,他長孫無忌今後說話還有分量嗎?褚遂良被貶黜,朝中少了一個與他有同等威望的人倒是一件好事情,眼下必須得尋些事情,給這小皇帝點顏色看看,免得他往後越來越不把他長孫無忌放在眼裏。
既然這媚娘在尼姑庵挺著個大肚子,何不就這件事打壓打壓他?
長孫無忌這麼想著,心裏也便有了主意,遂當日寫了奏表,親自又找那小皇帝去。
再說李治回宮後,甚覺愜意,便直往紫薇宮來。
那蕭妃也甚覺奇怪,往日皇上總是憂鬱著一張臉,今個兒怎麼喜在眉頭,一臉春色呢?隻一邊伺弄著為皇上脫了上朝袍服,換了便裝,又讓宮人端來清水,伺弄著洗漱完畢,也看的禦廚那邊早讓廚監送過來午膳,蕭妃親為皇上盛了一碗米飯,自己隻盛了一小碗燕窩粥,做一旁陪著皇上吃著。
李治用完膳,拿了宮女送來的茶水漱了口說道:“愛妃,你道這事算不算是個好兆頭?朕自登基以來,未曾自作主張處理過一件國事,今個兒中書令褚遂良抑價購買編譯司一塊房地,朕把他和大理寺少卿張睿冊一同貶了,朝中無人敢生異議,就連國舅長孫無忌也不敢非議。”
李治停了一下,又道:“往常每有決策之事,必是幾位老臣張議,洋洋宏論說得朕無從決策,常常是朕想做些主張,又怕這些老臣說朕閉塞言聽,尤其是國舅,朕向來不敢得罪。今個兒朕作了這個主張,既糾正一樁營私舞弊公案,為我大唐匡正法紀,也算是給那些老臣點顏色看看,讓他們記得還有朕這個皇上。”
“這實是個好兆頭呢,皇上便該有皇上威儀,倒是那褚遂良便因小小一樁房地案,貶了有點可惜,況那褚遂良向來也算清廉為官,在朝中口碑甚好,也算是個正直能臣,就因一件小事便貶了他,隻恐朝臣心有餘悸。”蕭妃聽了皇上說話,淺淺笑了笑說道。
李治一聽蕭妃之言,便感喃呢,本以為蕭妃聽他說了今早處理褚遂良之事,說上幾句嘉言,想不到她卻潑來一盤冷水,遂臉色暗淡下來,自覺也不好發作,隻說道:“朕也累了,便在你這裏睡個午覺,下午再回玉華宮批閱奏章。”那蕭妃看著李治臉色有些變化,知是她剛才言語讓他不樂,便又笑了笑道:“賤妾不該妄議國事。”遂扶李治上床,撒下羅帳。
那李治本沒了心緒,翻身躺了一旁,細忖道:“蕭妃雖也是性情中人,隻可惜凡事不知朕之心意。”遂便想起媚娘來,也有了近一年光景不能相見,隻恐其日夜思念,形影憔悴了許多呢?
想著遂感心酸起來,本已再無睡意,隻閉了眼裝著睡去。不想剛一閉眼,便聽得宮人進來傳報,說道:“有一老尼持著隻玉佩,硬說皇上有口諭,持此玉佩者可直接麵見皇上。我等不知真偽,便先傳了話進來。”
李治一聽,心裏微微一震,驟想起西山之事,心想必是媚娘出了啥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