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與肖元敏談《收獲》(1 / 1)

蔡:請介紹一下你到編輯部的情況。

肖:我是一九八五年來《收獲》的。原先我在《上海文學》。《收獲》一九七九年複刊,一九七八年就開始籌備了,蕭岱、孔柔、郭卓,還有吳強都在這裏。當時吳強蠻熱心的,也幫助組稿。

蔡:在組稿、發稿過程中有沒有碰到過壓力?

肖:有一些政治上的壓力,不同的人對作品有不同的看法。比方說,張賢亮的《男人的一半是女人》發出後,爭議挺大的,觸及當時人們所謂的禁區,很敏感。當然,在今天看來沒有什麼,但當時引起軒然大波。最近的作品引起爭議的有去年發表的長篇《糖》,雖然是我們先發表,別人後出書,並且我們也做了兩三萬字的刪節。所謂“另類”是評論家給它命名的,我們並不是因為它是“另類”才發表它的。後來被炒作起來後,海外也有一些反響。安全局也有人來詢問。海外他們比較敏感,感覺到好像國內對《收獲》有一種圍攻的意思,很引人注目。海外有人覺得批評《收獲》,以為這種現象是一種政治上的信號,會有什麼動作。所謂壓力是作品發出後才有的。包括“走近魯迅”這個欄目,其實批評的人都是在沒有完整閱讀這個欄目作品的基礎上。當時如果我們去辯解也會成為一種炒作,是有口難辯的,那是一種政治壓力與文學評論界的壓力。雙重的壓力。很多媒體的炒作,標題驚人,但並無實在的內容,評論界多少還是完整地看過作品的。《收獲》目標比較大,正麵影響大,一旦有負麵影響,也會很大。很難用什麼尺度來衡量,對作品很難把它上綱上線到什麼程度,最主要還是要以藝術水準的高低來衡量。比如說棉棉的作品和衛慧的作品,寫同樣的題材,但棉棉寫出的更多的是她自身真實的感受,當時那種狀態給她造成的一種痛的感覺。她想從痛苦中掙紮出來,寫出了一種掙紮,並沒有一種炫耀。她的基點是不一樣的。完全有人可以以另一種眼光來看待她。當然,她在一些作品中也寫出了一種沉溺在當中的感覺。我讀她的《糖》時感覺到了一種真實,並不像別人所說的沉溺,而是想拚命掙紮出來。時代存有這一點,你不可回避時代留在她身上的印痕,是一類不算少數的人的真實的生存狀況。

蔡:《收獲》一直保持平穩的發展勢頭,回過頭看看,很多作品比較經得起時間的考驗,起伏不是很大,對此你怎麼看的?

肖:一個是因為老一輩人留下的傳統,選稿件時體現一定的包容度,把各種類型的上乘之作收集起來,很多作家的成名作是在《收獲》上發的,並不是成名後才在《收獲》上發。比如蘇童、餘華,還有何頓,《北京文學》發過餘華的作品,我們連續發表他幾部作品,影響就大了。中篇《生活無罪》是何頓的成名作,前麵遭到很多刊物的退稿,在外麵已經轉了一年多,被我們刊物發了,後來才確定了他走文學這條路。他本來是學美術的,後來又發了《我們像葵花》。《收獲》是挺注意那些有潛力的作家的。很多作品都是請作家修改過多遍,像陸星兒、溫小鈺的作品,包括餘華的,他的《在細雨中呼喊》後麵三分之一都是重寫的,編輯參與很多。格非最初投稿的時候也是戰戰兢兢的。所以,可以說,很多作家的成名作是在這裏發的,並不是外界所說的,成名後才在《收獲》上發。

蔡:請你談談巴老對《收獲》雜誌的貢獻。

肖:他雖然不參與具體工作,不主持日常的工作事務,但很關注《收獲》,很關心文學,尤其在《收獲》遇到困難時。比如有好幾次紙張暴漲,全球性的、突發性的經濟危機,他很鼓勵我們,說:“文學是大有希望的”,“《收獲》是大有希望的”。他堅持讓我們不要登廣告,不要商業化,不要媚俗,巴老一直是這樣。後來,事實果真也是像巴金所說的。雖然我們也借了一些錢,但後來一直比較平穩。因為我們是郵發的刊物,年中不能突然漲價,對我們不利。而且,巴金對年輕作家很提攜、鼓勵,以前能看作品,後來不能看了,喜歡讓別人讀給他聽。以前身體好的時候,每年巴老過生日的時候,我們都會去看他。他的辦刊精神也直接影響到我們。他很真誠,他身上很少那種文人的虛榮、浮誇,人很實在,總是不喜歡炫耀、突出自己。我覺得做編輯工作,最主要的就是要有這一點,默默地,有一種無私的奉獻精神。總是作家被人關注,編輯不被人關注。這也是我們一直的一種傳統。巴老不愛張揚,比如他支持“希望工程”的事。他不喜歡炫耀個人。現在這個社會對文化人的誘惑是很多的。

蔡:請談談蕭岱。

肖:蕭岱在業務上是很放手讓我們自己去幹的。他善於聽從大家的意見。蕭岱受的是傳統的教育,一旦出現了什麼問題,總是他去挑擔子,承擔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