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一直在她的世界裏生活,習慣她所做的一切,以至於甚至忽略她的衰老,總以為她是最強大的力量,永遠都是這樣,但是突然發現她蹣跚的步履,她從門口走向廚房時多出的三五步;突然發現我輕盈的步伐,我擰幹毛巾的時候已經很輕鬆,不像很久以前還需要她的幫忙,那個時候她總是笑著幫我擰幹毛巾並幫我擦擦臉,然後再接著做自己的事情。發現了這些,才忽然明白,我和她的位置已經作了交換,但是她仍然做著這些年來一成不變的事情,而我也依然享受著這些年來一成不變的照顧。

有時候,我覺得我是不是很自私,吝嗇得連多一點的關心都不願流露。現在我終於知道我的那點感情太單薄。即使流露,也太輕,因為根本就不會如她那樣付出;沒有人會比這個女人更願意為我付出自己的一切。

樓下的那個她縱使走出了我的視線,但我不能忘記,是我壓彎了她的背,是我拖長了她上樓的時間,是我抽走了她的青春,消耗著她的生命。

她,是要我終其一生要去愛的那個人——我的母親。

如今,又是一年母親節,可是,她知道有這樣一個為她而存在的節日嗎?或許她把這一天當做再平常不過的一天又在辛勞中度過了吧!所以,講了很久電話,直到她開始心疼電話費而要掛機的時候,我也始終沒有說出“母親節快樂”這簡單的五個字來。甚至沒有提起今天的特殊意義,我想,她是不會在意的。

母親與家長會

◆文/劉燕敏

偉大的母親用她的愛編織成的幾句謊言,給了孩子一份寶貴的鼓勵和堅強的自信。

第一次參加家長會,幼兒園的老師說:“你的兒子有多動症,在板凳上連三分鍾都坐不了,你最好帶他去醫院看一看。”

回家的路上,兒子問她老師都說了些什麼?她鼻子一酸,差點流下淚來。因為全班三十位小朋友,惟有他表現最差,惟有對他,老師表現出不屑。然而,她還是告訴了她的兒子。

“老師表揚你了,說寶寶原來在板凳上坐不了一分鍾,現在能坐三分鍾了。其他的媽媽都非常羨慕媽媽,因為全班隻有寶寶進步了。”

那天晚上,她兒子破天荒地吃了兩碗米飯,並且沒讓她喂。

兒子上小學了。家長會上,老師說:“全班五十名同學,這次數學考試,你兒子排第四十九名。我們懷疑他智力上有些障礙,您最好能帶他去醫院看一看。”

回去的路上,她流下了淚。然而,當她回到家裏,卻對坐在桌前的兒子說:“老師對你充滿信心。他說了,你並不是個笨孩子,隻要能細心些,會超過你的同桌,這次你的同桌排在第二十一名。”

說這話時,她發現,兒子暗淡的眼神一下子充滿了光彩,沮喪的臉也一下子舒展開來。她甚至發現,兒子溫順得讓她吃驚,好像長大了許多。第二天上學時,去得比平時都要早。

孩子上了初中,又一次家長會。她坐在兒子的座位上,等著老師點她兒子的名字,因為每次家長會,她兒子的名字在差生的行列中總是被點到。然而,這次卻出乎她的預料,直到結束,都沒聽到。她有些不習慣。臨別,去問老師,老師告訴她:“按你兒子現在的成績,考重點高中有點危險。”

她懷著驚喜的心情走出校門,此時她發現兒子在等她。路上她扶著兒子的肩膀,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甜蜜,她告訴兒子:“班主任對你非常滿意,他說了,隻要你努力,很有希望考上重點高中。”

高中畢業了。一個第一批大學錄取通知書下達的日子。學校打電話讓她兒子到學校去一趟。她有一種預感,她兒子被清華大學錄取了,因為在報考時,她給兒子說過,她相信他能考取這所學校。

她兒子從學校回來,把一封印有清華大學招生辦公室的特快專遞交到她的手裏,突然轉身跑到自己房間裏大哭起來。邊哭邊說:“媽媽,我一直都知道我不是個聰明的孩子,是您……”

獵人與母猴

◆文/葉廣芩

為了孩子們在它死後還能吃到奶水,它把奶水一滴滴擠在樹葉上,放在小猴們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一九六○年,山裏餓死了人,公社組織了十幾個生產隊,圍了兩個山頭,要把這個範圍的猴子趕盡殺絕,不為別的,就為了肚子,零星的野豬、麂子已經解決不了問題,饑腸轆轆的山民把目光轉向了群體的猴子。兩座山的樹木幾乎全被伐光,最終一千多人將三群猴子圍困在一個不大的山包上。猴子的四周沒有了樹木,被黑壓壓的人群層層包圍,插翅難逃。雙方在對峙,那是一場心理的較量。猴群不動聲色地在有限的林子裏躲藏著,人在四周安營紮寨,時時地敲擊響器,大聲呐喊,不給猴群以歇息機會。三日以後,猴群已精疲力竭,準備冒死突圍;人也做好了準備,開始收網進攻。於是,小小的林子裏展開了激戰,猴的老弱婦孺向中間靠攏,以求存活;人的老弱婦孺在外圍呐喊,造出聲勢。青壯的進行廝殺,彼此都拚出全部力氣浴血奮戰,說到底都是為了活命。戰鬥整整進行了一個白天,黃昏的時候,林子裏漸漸平息下來,無數的死猴被收斂在一起,各生產隊按人頭進行分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