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飛羽讓人添了一副碗筷後,春花顯然餓極了,一端起米飯就猛扒了好幾口。但是吃菜的時候卻懂事地隻夾最前麵的一道脆菜心炒豬肝,絕不逾越地去夾其它菜,甚至一塊豬肝她都舍不得一口吞下,居然分成了三口,每吃一口就扒兩口飯才吃第二口。
她這樣近乎膜拜的吃相,讓燕飛羽忽然想起了極遙遠的那個模糊年代。
那時,父親剛去世不就,家裏十分拮據,很少吃葷食。可偏偏隔壁的胖小子頓頓都非紅燒肉不歡,自己每天都被誘惑地偷偷流口水,可知道媽媽賺錢辛苦,不敢向媽媽要求買肉。有一天放學回家,家裏突然充滿了紅燒肉的香氣,然後媽媽笑眯眯地端出了一小碗紅燒肉給她。那一天她真的幸福的像過年似的,當時她的吃相就是和春花一樣,一塊紅燒肉硬是舔了幾次咬了幾次才吃完,那一碗紅燒肉更是吃了好幾天,直到肉很硬了還覺得無比的美味。
此刻再看著眼前的小女孩,燕飛羽恍惚地就看到了前世幼年的自己,忍不住憐愛地幫她夾這夾那,在她的碗裏高高地堆起了一疊她從未見過的美食。
春花停下了動作,愣愣地聞著碗裏頭的香氣,貪婪地吸了口氣,然後鼓起勇氣對燕飛羽道:“好姐姐,這麼多菜,春花吃不下,俺爹娘在家裏肯定還沒吃飯,能不能讓春花帶回去給俺爹俺娘和俺哥哥吃啊?”
燕飛羽心酸地笑道:“不行,因為這些都是給你吃的,你爹你娘和你哥哥,姐姐可以另外再讓人做一份。”
“真的?”春花越發睜大了眼,然後又露出了那個缺門牙的招牌笑容,崇拜地看著燕飛羽,“姐姐,你是不是菩薩?”
“嗯?”燕飛羽怔了怔,笑道,“為什麼這麼說呢?”
“因為俺娘常常跟俺說,不管眼下的日子有多苦,有多難,隻要我們不放棄希望,心存善念,總有一天天底下頂頂好心的觀音菩薩就會知道我們的困境前來救我們的,到時候我們就有飯吃有衣服穿了。”春花天真地道,眼睛亮亮的,“今天俺以為又賣不了花拿不了錢回家給俺爹看病了,可是卻遇上了姐姐。現在春花不但有銀子了,還一點都不冷又有這麼多好東西吃,姐姐如果不是菩薩還能是誰呢?”
“這小丫頭,嘴巴倒是挺甜的。”坐在對麵一直冷眼看著這一切、宛若隱形人的競秀忽然插了一句,麵上雖然還是冷冷淡淡的樣子,眼中卻有一縷難得的溫情。
聽見她的誇獎,春花羞澀地笑笑,看看碗裏的大堆菜,又看看燕飛羽。
“吃吧,不要再那麼小心翼翼的了。”燕飛羽微笑著,春花得到了允許,歡呼了一聲,張開漏風的小嘴立刻埋頭努力。偶爾要是掉了一粒飯,立刻就會撿起來吃掉,桌上始終保持的幹幹淨淨的。
沒一會兒,燕子平就走了進來,背對著春花對燕飛羽微微點了點頭,示意春花說的都是真的。
父子倆都善雕刻,母親有一手好手藝,女兒又小小年紀就懂得推銷之道,這一家人可真算個個有技藝啊。
燕飛羽徹底放下了心,微微頜首後,溫和地對春花道:“小妹妹,既然你爹娘和哥哥都沒吃飯,索性就讓他們一塊到這裏來吃好不好?”
春花開心地抬起頭,猛地點頭,一下子放下碗跳下了凳子:“謝謝姐姐,俺這就回家去叫俺爹娘和哥哥。”
說著,又猶豫了一下,為難地道:“可是俺爹病了起不了床,沒辦法來。”
“沒事,姐姐讓人去接。”燕飛羽又笑,很為自己有這個能力幫助他人而開心,摸著她的頭道,“至於你,隻管放心地在這裏吃就是,姐姐知道你家在哪裏。”
“姐姐您知道?”春花又撲閃起大眼睛,繼而恍然地道,“對哦,姐姐您是菩薩,當然知道了,娘說菩薩什麼都知道的。”
說著,黑溜溜的眼睛不怕生地逐個兒偷偷地打量競秀和山丹,還有入座的燕子平,站起來退開兩步,跪下來就磕頭:“姐姐是菩薩,這幾個姑姑姐姐哥哥一定也都是神仙,神仙姑姑、姐姐、哥哥,剛才春花沒禮貌了,對不起,春花給神仙姑姑、姐姐、哥哥重新行禮了。”
這一下,連山丹和燕子平也不禁莞爾。
……
春花的家雖在離鎮三裏的村中,走走要一會,但有了車馬,這一點小路自然不算什麼,沒有多久,人就接了過來。春花早已等在門口,看見車馬歡快地跑了過去,沒等一個葛布包頭的婦女下車,就雙手捧著那錠已被胸口捂得熱熱的銀子遞了上去,大聲報告說絹花全都被樓上的姐姐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