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頭的羌人勇士自知難以幸免,其中一人低聲說了幾句,一齊向燕傑所在衝了過來。
原來燕傑看見戰事緊張,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幾步,與畢舒等人有了距離。
精神高度緊張的畢舒等人皆未察覺,但羌人勇士注意到了這個離群的大官,所以想擒住他以求脫身。
猝不及防的漢軍竟然沒能將他們全部擋住,被其中五個人衝到了燕傑跟前。竟然將他抓住了。
畢舒叫了聲苦,忙止住其他士兵的進攻。
五名羌人士兵挾持著燕傑慢慢向土坡移動,畢舒等人一時情急之下竟然沒有好辦法。
這時燕傑反而平靜了下來,臉上浮起了詭異的笑容。
他猛的將頭向後一撞,正好撞在後麵羌人鼻子上,羌人吃痛不由得鬆開了手,燕傑立刻向畢舒等人跑了過來。
其他羌人情急之下,掄起釘棍擊打在他背後和腰肩等處。
燕傑一個踉蹌但還是掙紮著衝到了畢舒身邊,畢舒忙將他抱在懷裏。
嶽山怒喝一聲與眾士卒一起上前將五人砍成了肉泥。
燕傑身上各處血流如注,嘴角也不停地流出鮮血,眼見是不能活了。
他強自睜開眼睛,對畢舒道:“我這次不算是懦夫吧。”
畢舒握著他的手,用力說道:“你不是懦夫,你是個真正的勇士。”
燕傑聞言高興的斷斷續續道道:“你,你轉告我家小子,他父親不是懦夫,他是戰死的。”
畢舒用力點頭,但燕傑已經閉上了雙眼,抱著他漸漸涼去的身體,畢舒的心情就像這冬夜般寒冷。
太大意了,這次全怪自己太大意了,才釀此悲劇,自己怎麼向道祖交代啊。
想到這,他惡狠狠的下令將城頭的羌人屍體借用長竹竿掛起來、
而城下銅比略再也不能讓士兵再次進攻,不得不下令全軍回營休息,這殘酷的攻城戰終於告一段落了。
銅比略走在營寨裏,從每個人的眼裏他都看到了疲憊與恐懼,尤其是那些從斜坡上死裏逃生的人表現的更加明顯。
他不知道究竟有多少羌族好男兒倒在了這三條斜坡上,但他聽得到每處都有抑製不住的低低哭聲。
他看得到有些營帳裏,孤獨的幸存者默默地收拾著親人的遺物,他聞得到從那斜坡上飄過來的血腥味道。
他知道一舉攻克沔陽的最好時機已經失去了,羌人再也不願承受像今晚那樣的殘酷攻城戰了。
他在羌族聯軍的地位也在動搖,有些首領的目光盡管遮遮掩掩,他也可以看出那叫野心的東西正在萌芽。
今天他徹底見識了漢人守城的強悍,有些東西他即使在當年殘酷的金城攻防戰裏都沒見過(當然了,夜叉擂等是嶽飛帶來的南宋發明)。
難道正如正在羌人中正在瘋狂流傳的謠言所說的那樣,漢人的道祖是天神化身?
否則怎麼解釋這些奇怪的戰具?
怎麼解釋這突然就在羌人中爆發的流言?
第一次,他對自己也開始動搖了起來。
但是他把這一切都深深的藏在心底,他絕不能讓那些不懷好意的人看到自己的脆弱,否則他們就會像狼一樣撲上來將自己撕成碎片。
但下一步該怎麼辦呢?銅比略也沒有答案。
畢舒疲倦的躺在北城門樓裏的榻上,直到剛才他一直在安排守夜的人,撫慰傷兵,派人盡可能的修複戰具。
他知道這一切不過是在盡人事而已,雖然他隻失去了三百多士兵,但是帶傷的卻已達到千人,燕去疾那邊的羌人攻勢也非常猛。
現在更為困難的是士卒都已經疲憊了。
在死亡的壓力下一直緊繃著的神經在放鬆下來就再也無法恢複,以至於他不得不親手將一名失控的士兵一矛刺死才穩住了局勢。
現在很明顯,沔陽已經撐不過羌人下一輪如此瘋狂的攻擊了。
看來自己還真不是當將軍的材料啊,手握雄兵堅城竟然連兩天都堅持不住。
但是他絕對要戰鬥到最後一刻,連燕傑那樣的人都可以不屈而死,自己又怎能當了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