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日已漸西,吳凡年少體弱,又身患重疾,被風一吹,忍不住輕輕咳嗽了兩聲,心想:“紫菀茸、貝母等等,都是尋常之極的藥材,這位光頭大哥中的是五毒教的毒,傷的又這樣重,難道靠這幾味藥就能治好嗎?”
那叫阿吏的童仆用心記憶,問道:“先生要調千方散?”
張葛道:“不錯,快去。”
那童仆領命而去,片刻後,捧著一個瓷碟回來,道:“先生,好了。”
瓷碟中裝了小半碟褐色的藥粉,張葛伸出左手,將其接過,右手伸進懷裏取出一把小刀,在那光頭大漢的食指上割開一個小口。
傷口處登時流出鮮血,張葛用瓷碟接了幾滴,血一滴在藥粉上,便嗤嗤的冒出白煙。原本褐色的藥粉,被血一染,竟成了青灰色。
張葛若有所思得點點頭,自語道:“五毒教,果然名不虛傳。下毒果真有幾分門道。”
他聞聞白煙,又用指甲挑了一點藥粉,放在嘴裏嚐了嚐,凝想片刻,提筆寫下一張藥方,交給那瘦子。
那瘦子謝過張葛,抱起光頭大漢,走出穀去。
吳凡在一旁看著,見那瘦子抱著一個幾乎有自己兩個那麼重的大漢,便如一隻瘦猴抱了一頭肥豬,不禁好笑。
吳鋒卻見那瘦子雖然抱了一個兩三百斤的人,步伐仍是十分輕便,暗想:“這人的元氣修為,隻怕不低。”
張葛給光頭大漢開了藥方後,又坐回椅子上,閉目養神。
吳鋒領著吳凡走上前去,恭恭敬敬的行禮道:“久聞神醫穀張神醫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犬子身患惡疾,還望神醫出手相救。”
張葛道:“你就是鎮國公吳鋒?”
吳鋒道:“不敢,在下正是吳鋒。”
張葛淡淡道:“那你兒子患的是什麼病?”
吳鋒向吳凡看了一眼,道:“我兒天生沉屙之體,修煉難於常人百倍,他……”
張葛打斷他的話,搖頭道:“沉屙之體?可惜可惜,不巧不巧。”
吳鋒不解其意,道:“先生這話,晚生聽不明白。”
張葛微眯著眼,用食指敲擊著木椅的扶手:“沉屙之體,倒是一萬個人裏麵也難遇見一個的天生怪病。我也一直都想見識見識。”
他頓了頓,又道:“可惜在一個月前,我已治過一個病人的沉屙之體,償了夙願。你要治沉屙之體,千萬別來找我,一個月內治兩次同樣的病,那也太無聊,我是萬萬不能做的。”
吳鋒心一涼,道:“我兒除了沉屙之體,全身經脈更是寸寸俱斷,普天之下,除了先生,再沒人能救了。”
張葛嗤之以鼻:“經脈斷裂,更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怪病,治起來更容易。沒興趣,沒興趣,你們走吧。”
吳鋒偏頭一看,隻見吳凡麵色蒼白,雙目無神,單薄消瘦的身子隨著咳嗽陣陣戰栗。這孩子明明正值少年,卻滿臉的遲暮之色。
他心頭忽然一悲,淒然道:“我兒已是危在旦夕,常言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還盼……”
張神醫不等他說完,袖袍一揮,不耐煩道:“說了不救就是不救,你兒子死不死,跟我有什麼關係!走吧!”
吳鋒身為鎮國公,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何時受過這等對待,但他心係獨子安危,卻無心思發作。
吳凡見父親為自己受辱,心裏大為不快,挺身站在張神醫麵前,大聲道:“父親,咱們走。我看這狗屁神醫也是徒有虛名,叫張庸醫還差不多!”
吳鋒心亂如麻,喝道:“不可無禮!”
吳凡方才放聲大呼,氣血激蕩,終於忍不住噴出一口鮮血。張神醫見他一口鮮血迎麵噴來,右手輕輕一招,便將吳凡噴出的血液在半空凝聚成一個血球,好不至濺在自己身上。
張神醫掃了這血球一眼,正想隨手丟棄,忽然渾身一震,散漫的雙目裏露出精芒。他直勾勾的盯著血球,良久之後方才長歎一聲:“奇怪之極!奇怪之極!”
這時吳鋒早已手指如風的點了吳凡身上幾處穴道,又喂他吃了三粒藥丸,令他不再嘔血。
張神醫長歎後,將血球拋入一旁的小溪,先看了看吳凡臉色,又仔細替他號了脈,臉上奇異之色更濃,向吳凡道:“你隻有三天命活了。”
吳凡雖然早知自己命不長久,此刻聽見張神醫的“審判”,心頭如遭重擊,竟然又咳出一口鮮血。但他年少好強,仍是不肯向張神醫服軟求饒,笑道:“莫說……莫說三天,就是隻剩三個時辰,也與你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