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雲岩插隊的日子
代仁旺
在上山下鄉的熱潮中,我和馬甸中學宣傳隊的同學,一次次地參與敲鑼打鼓,跳紅綢舞,在學校大門口到現在北京雙秀公園處,歡送一批批去黑龍江、山西等地的知青。到了1969年元月9日,我們這批去延安的知青,同樣被歡送,先後從學校到北京站、到陝西富平縣,後來到革命聖地延安,來到黃土高原的宜川縣雲岩公社二裏半村插隊。
磨煉
在新的環境,開始一種新的生活,一切都是那麼新鮮,剛到村,我們漫山遍野地爬山,溝溝坎坎地轉悠。在男生窯洞放置一口大缸,每天早上老鄉輪流給我們用毛驢馱兩馱水倒進水缸。我們住在塬上,吃水要下溝來回5裏路去馱。我們11個人每天吃飯、生活就用這兩馱水(200斤左右),為了節約用水,洗臉時大家用濕毛巾擦一下就行。每天早上,老鄉一會兒來一個,各給我們背一捆柴。後來知道全村29戶老鄉,每天輪流四五戶將打好的柴送來,保證我們燒火做飯。
我們來插隊,在農村勞動,什麼都得重新學,幾天後便和隊長商量教我們去打柴。大寶是隊長,帶我們從村裏出發,每人帶一個钁頭,走3裏路下山,再翻兩座山,到閣樓公社的梁上。這裏的柴最粗的就是拇指粗的荊條,他給我們示範了打柴的基本要領後,我們幾個就分頭開始了。打柴有力氣就行,擰草繩沒技術真不行,老鄉捆柴不用繩,都是用稍軟些的嫩荊條擰成繩。記得第一次打柴,侯京通沒把柴捆結實,往回走了沒一半路,一捆柴就全散了。
我們努力地向老鄉學打柴、學馱水、學做飯,慢慢地自己能打柴了,能下溝馱水了。每天輪流一個男生搭配一個女生負責磨麵、馱水、做飯。燒柴也有技巧,社員告訴我們:“人要心實,火要心虛”,柴草放實了,氧氣流通少,火就燒不旺,還特別費柴,燒火時要用捅火棍不停地將柴中間挑空才能做到又快又省。從不會到會的學習中,有時做飯燒糊了,有時夾生了,有時見今天飯做少了,知青們就主動少吃,相互理解,很少埋怨。我們村的知青一直維護集體團結,堅持不分灶,大家勞動、生活、學習在一起,其樂融融。
記得有一天,下著大雨,我們從地裏回來一看沒水了,沒水怎麼做飯呀?路太滑沒法用驢馱,六個男生拿了四個木桶,下溝背水。每隻桶裝滿水有七八十斤重,力大的一人扛一桶,力小的兩個人抬一桶。因下雨,黃土地非常泥滑,扛著水桶上山走了一半路,一個趔趄,徐少峰滑倒了,差點摔了桶,好在他手抓得緊,一直用脖子頂著,起來後全身都是泥。女生深知雨天路滑,男生背水不容易,冒著雨,拿著小钁來接我們,她們在前邊掏坑,男生一手護著桶,一手互相拉著,艱難地把水弄回家。男女生之間互相幫助,平時男生的衣服,女生總是幫著洗。在那個年代,在艱苦的環境中,那種友誼真摯、純潔,使人一生難忘。那時每人一年五元生活費用來買煤油和鹽,雞蛋五分錢一個。插隊三個月後,為了多出工多掙工分,相對地提高生活質量,每天馱水、磨麵、做飯的活由兩人一天改為一人一天。
1968年12月,代仁旺與馬甸中學知青赴陝西插隊前在京合影。前排左二起:遲雙成、徐少峰、王學;中排左起:劉華、張蕙蘭、孫怡茹、徐蓉蓉;後排左起:趙金明、孫繼友、代仁旺、侯京通。
在長期的勞動中,我們漸漸習慣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勞作方式,淡忘了星期天休息的概念,懂得了不勞動不得食的道理。7月的一天,我們和社員一起去村北一裏外的玉米田鋤地。一人多高的玉米,葉子又寬又長,火辣辣的太陽曬得玉米地像蒸籠一樣,讓人難以忍受,男勞力可以脫下外衣,隻穿背心,可憐的女知青隻能忍著烈日暴曬,身上的衣服沒有一處是幹的。我們的脖子上、胳膊上、手上被玉米葉劃得左一道、右一道,又痛又癢,全身心地體驗著農活之艱辛,汗滴禾下土,深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我們堅持和群眾一起大幹苦幹加巧幹,正是經受了這種大勞動量的磨煉,才鍛煉了我們生活的能力,培養了我們堅強的意誌。
回京
春耕、夏收,七八月間杏熟了。村口有一片果園,有棵大杏樹結的果特別甜,連杏仁都是甜的,扛著鋤頭路過杏樹時,總喜歡摘幾個解饞。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吃杏的緣故,孫怡茹同學腹瀉,發燒,人都快虛脫了。村裏缺醫少藥,大家著急,決定用架子車送她去公社醫院治療。徐少峰拉車,遲雙成拿著馬燈在一旁照明,王學在後邊推。天越來越黑,路又彎彎曲曲,一路顛簸,人也特別困,走到一處轉彎時,隻聽咕咚一聲,燈滅了人也不見了。原來遲雙成隻顧給徐少峰照明,自己卻掉到溝裏,馬燈也摔壞了。找到他後,他說:“沒事,繼續走。”大家摸黑堅持到了衛生院,經診斷孫怡茹得了中毒性痢疾,要住院治療。折騰完已經半夜了,幾個人決定過雲岩河找南窯知青點過夜。過河時天黑石頭滑,王學一腳沒站穩滑倒後膝蓋碰到石棱上,疼得站不起來,於是又返回衛生院,醫生檢查後認為情況較嚴重。第二天遲雙成一人回隊後,又派徐蓉蓉去雲岩照顧兩個病人。後來王學經縣醫院診斷為半月板損傷,需回京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