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個子都比較矮,每次做飯在小鍋炒菜或做點兒別的什麼的都得蹺起腳尖,大半個身子扶在灶台上伸著胳膊還夠不到。我們後來就上炕坐在炕沿上,兩隻腳踩在灶台上,這樣的姿勢幹活是比較方便。老鄉看見直笑話我們:哪有做飯上鍋台的?這些學生娃們真行,這要是村裏的婆姨,那就得挨打!可我們顧不了那麼多,先能把飯做熟為第一。那時代仁旺和徐蓉蓉分在一組。
一天,正當她幹得起勁的時候就覺得腳底向下一鬆,還沒等反應過來,灶台露出一個大洞,一股股濃濃的煙從洞裏向上冒。把蓉蓉嗆得鼻涕眼淚直流,窯裏是煙霧繚繞,啥也看不清了,嗆得話也沒法說。可是地裏的同學們還在等著吃飯,也就隻得在煙熏火燎中做完。這成了我們在地頭閑聊時的一大“趣事”。
我們剛去時不會發麵、蒸發糕,就看別人貼過餅子,於是也照葫蘆畫瓢地貼餅子吃。結果是,要不就麵和得太軟貼不到鍋上,要不就太硬,一貼就碎。或者是火燒得不好,做出的餅子一半糊,一半生,熟了往下鏟時弄不好就掉到鍋底成了水煮餅子。好不容易學會了貼餅子,可老鄉說我們不會過,哪有那麼吃的?要發麵,蒸發糕,這樣才省糧食。我們就又學“蒸發糕”,我們用老鄉給的“酵團”發麵,總掌握不好用量,不是沒發,就是放多了酸得不能吃。有時費了好大勁,到揭鍋時一看,鍋裏的發糕一點沒變,還是死巴巴地趴在鍋裏。做飯的同學,心情簡直沒法形容,幸好大家都很理解,從沒有人抱怨,不管飯做成什麼樣,全部一掃而光。經過多少次的“失敗”,終於學會了掌握合適的量,後來我們又嚐試改用“麵肥”發麵,味道就好多了。
後來,我們做的發糕比老鄉的還虛。
在農村為了節約糧食,農閑時或晚飯就不吃幹的了,吃麵條。這更麻煩了,我們哪兒會自己擀麵條啊?尤其那時沒有那麼多麥子,麵條都是雜麵做的,雜麵和起來很困難,也更難擀,不是軟得一塌糊塗,就是硬得擀不動,而且煮起來特別愛斷,經常是一鍋糊塗。就這,大家吃得很香,能把肚子填飽就比什麼都好。看到村裏的婆姨們擀麵好的,就趕緊去請教。很快我們就學會了最基本的生活技能,我的切菜技術就是在那時練出來的:在昏暗的煤油燈下,我們要準備第二天的午飯,切土豆絲,一切就是一臉盆,天天如此。所以,我們的刀工都是很值得驕傲的!我們還養了兩頭小豬,十幾隻雞,其中一隻豬養大後還賣了一些錢,補充了生活費。糧食短缺時,我們把麥子的麩皮都磨碎,顏色紅黑紅黑的。蒸發糕時放在糜子麵的中間,一層黃一層紅的還很好看,也比光吃麩皮好吃。漸漸地我們掌握了做飯技巧,就把兩個人改為一個人,每天一個人負責做飯、馱水等,生活逐步走入正軌。到了陝北後,生活上的不適應同時還帶著身體上的不適應。水土不服讓我們的身上起滿疙瘩,渾身上下奇癢難耐,隻要是手裏有空就不停地撓啊撓,撓流血就撕點衛生紙貼上,血痂又和衣服沾上,等到晚上睡覺脫衣服時就又被撕開。常常是舊痂沒好,新痂又結。身上的衣服總是血跡斑斑,深深淺淺的血印子布滿衣服。過了一段時間,男同學好多了,我們女生還是不行。後來想,是不是我們總睡涼炕的原因(因為做飯都在男同學窯洞,女生窯洞不生火),於是男生和我們換了窯洞住。大部分同學都好了,隻有我和徐蓉蓉一直都不好,那時我們渾身上下就沒有一塊好地兒。全是新疤舊疤連在一起。
回到北京去洗澡,旁邊的人馬上就會問:是從陝北回來的吧?真遭罪呀!
看來這種情況不隻是我們才有。說來也很奇怪,這一身疙瘩出了陝北就好,可是一到陝北馬上就又是一身的包,而且沒完沒了。這一身疙瘩一直陪伴了我四年。
餓肚子
當初我們去插隊時,知道農村和城市不一樣,條件會很艱苦,也有些許的吃苦準備。但是真沒有想到過,除了生活環境上的各種困難,還要挨餓。
因為我們是冬天到的農村,頭一年的糧食村裏已經分配完,生產隊裏沒有我們的口糧。按當時國家規定:北京知青每人每月供應45斤帶皮糧(磨出來也就30多斤)。到夏收,夏收後就吃自己勞動掙來的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