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殺戮(3 / 3)

書價的漲落也看風頭,胡適之先生談了談“傳記文學”,談到汪輝祖的病榻《夢痕錄》,《夢痕錄》立刻漲價,林語堂先生表表袁中郎,《中郎集》又漲起。

縣誌近年價也大漲,大概是先有某國欲考索中國風土地理而采買,隨著我們也感覺這個重要而爭買,一部偏僻不經見的縣誌,論本頭也須一二十元,前天一書賈向我說,要有一部《香河縣誌》(屬河北)能賣八十元。“禁書”也了不得,載在禁書目錄的書,不消說是賣大價了,即現在還在禁的那部《清史稿》,原定價百元,現售至四五百元,書是不管好壞,一禁便貴。

傳抄作假,更是舊書肆的拿手活,遇到罕見的書,不管刻本、抄本,他們能用染製好了的舊樣絲欄紙謄寫上幾部,有時會當“傳抄未刻本”賣,一捆爛卷殘稿,他們能描改挖補,裝幀抄襲,杜撰個名目,充“稿本”去騙賣。前年有書賈持一舊紙影印《玉台新詠》,冒稱明刊到某圖書館求售,結果,居然被欺,用重價收下。

賣書還須有一種手腕,是攀交名流,要名流作甚呢,名流能替介紹主顧,憑他一言,書既可留,價且多給,名流樂得接近他們,一來能借著多見些好書,長長見識,二來,高明些的書賈,他那點“橫通”工夫,卻真也“頗有可以補博雅名流所不及者”(章實齋語)。原來舊書主顧,尤其好講究點“版片”的,常離不開這些;規模大些的圖書館,中或外,或中外組織的學術團體,少數有力的收藏家,這些,非是名流在那兒主持,也和他有關聯,有友誼。

這般書賈的記憶力也特好,誰已有何書,誰尚闕何書,誰欲覓何書,誰不收何書,胸中都有個大概,他在收買時固早在留意,拿來時你也定會十九中肯。

截至今日止,舊書肆生意,總算不惡,不過,今而後,便不敢說了,圖書館以連續的收買,普通些的都有了,外邦人因金價跌落,搜羅之勇,也大不似從前,私人收藏家又越來越少---最歡迎的自然是私人收藏,因私人資財的持久無把握,子弟的優劣無把握,無論到哪個無把握時,書便會“流通”出來。圖書館藏書卻是“一入侯門深似海”,永遠不得再與“市”見,圖書館拍賣藏書,機會總少吧!這麼一來,所謂“珍惜”,能經過書肆人之手者日稀,生意也便日稀了。

一般新出版家的影印舊書,也給打擊非小,有了影印精版的,誰還肯買劣刻的,商務印書館印了各省通誌,通誌隻好落價,中華書局影印了銅活字本古今圖書集成,誰還肯花五百元買那集成局兩羼紙的匾字本?

以我看來,舊書肆今後若想發展,還須另尋途徑。

東京的舊書店

杜宣

日本出版業的發達和書店之多,是世界聞名的。三十年代,我在東京留學時,許多時間都是在書店,尤其是舊書店中度過的。

東京舊書店最多之處,是神田、神保町一帶。這是因為這一區域大學多,如日本女子大學、明治大學、日本大學、法政大學、中央大學、專修大學……都在這裏;其次是東京大學和早稻田大學區域,也有不少舊書店。

日本所有的書店,都是開架的。你可以自由取書閱讀,從早看到晚,也沒有人過問。常常有些窮苦學生,無錢買書,就是這樣取得知識。日本雜誌也極多,新雜誌出版一周,甚至兩三天後,就可以用半價或低於半價從舊書店裏買到。新書也是這樣。這種方法對窮苦知識分子極為有利,有的人因為寫文章或科研上的需要,急於要用某種新出版的雜誌中的資料,引用完之後,那本雜誌對他已沒什麼用了。於是立刻賣給舊書店,他可以取回部分書價。另外有一部分人,對那雜誌上的文章,他需之不急,遲幾天讀也沒有問題,他到舊書店去買,可以節省一些錢。我從前在東京,就常以此法買雜誌的。

過去上海也有不少舊書店。解放後,在常熟路上,就有三家。我下班之後,常到這三家書店溜溜,我在這裏買到了一些新書店買不到的好書。有時,急需錢用,或家裏地方小,無處放存;又可以將一些自己不用的書賣給舊書店,這樣不僅自己可以收回一些錢,還可以使這些書回流轉到需要者的手中。彼此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