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雞之歸去來(1)(2 / 3)

到了第三天下午,那隻母雞仍然沒有出現,我們以為怕是被啄死在雞屋裏了。安娜把那雄雞誘出了籠來,走進籠去檢查時,那隻母雞是連影子也沒有的。

這雞的失蹤,是幾時和怎樣,自然便成了問題。我的意見是:那雞才送回來的十號的晚上,不知道飛上那小屋裏去,伏在地上被融鼬銜去了。安娜和兒女們都不以為然。他們說:翩鼠是隻吸血的,並不會把雞銜去;縱使銜去了,籠衛和附近也會略見些血跡。安娜以她那女性的特別銳敏的第六感斷定是被人偷了。她說,來過一次,定然還要來二次;雞可以偷,別的東西也可以偷的。自從發現了雞的失蹤的十二號起,她是特別地操心,晚間要把園門上鎖,小雞的屋待雞息定後也要親自去關閉了。

今天是九月十四號。

早晨在五點半鍾的時候,把朝南的第一扇雨戶打開,飽和著蓑荷花香的朝氣帶著新鮮的涼味向人撲來。西南角上的一株拳曲著的古怪的梅樹。在那下麵叢集著的碧葉白花的蓑荷,含著花苞正待開放的木芙蓉,園中的一切其它物象都還含著睡意。

突然有一隻白雞映進了我的眼裏來,在那東南角上的鐵網籠裏,有開著金色花朵的絲瓜藤罩著的地方。

(該不是失掉了的那隻雞回來了?)

這樣的話在腦神經中樞中剛好形成了的時候已經發出了聲來。

“博,你來看,雞籠裏有隻白雞啦,怕是那隻雞回來了。”我向著在鄰室裏開

她要去找H老板娘來,我是很讚成的。因為她可以請她來認認雞,我也可以在她的麵孔上讀讀我的問題的答案。

我從園子中對角地通過,同時也留意著地麵上的腳跡,的確是辨別不出新舊來。

小巧的母雞照樣在籠子裏悠然地漁著食,羽毛和白鶴一樣潔白而平順,冠子和雞冠花一樣猩紅,耳下的一部分帶著一層粉白色,表示出勒葛洪種的特征,隻是頭頂上的一部分未免淺屑得一點,而且也不偏在一邊。這雞大約不是純種吧?但這究竟是不是原有的雞,我也無從斷定。因為舊有的雞我並沒有仔細地檢驗過,就是H老板娘抱來的一匹我也是模糊印象的了。

不一會安娜也走到了籠邊來。她總說那雞不是原有的雞,無論怎樣要去找H老板娘來認一下。她說:“我是很不放心的,氣味太惡。”

我覺得她這不免又是一種奇異的心理。雞的被人送回,和送回這雞來的是什麼人,在她都不大成為問題:她的心理的焦點是放在有人在夜間兩次進過我們的園子這一點上。她似乎以為在那雞的背後還隱伏著什麼凶兆的一樣。她是感受著一種漠然的恐怖,怕的更有人要在夜裏來襲擊。

在雞籠前麵把鴻兒遞給了她,我各自走上東側的簷廊,我的所謂書齋。

不知道是幾時出去了的安娜,背著鴻兒回來,從書齋東側的玻璃窗外走過。後麵跟著那位矮小的H老板娘。老板娘看見了我,把她那矮小的身子鞠躬到隻剩得兩尺高的光景。在那三角形的營養不良的枯索的麵孔上堆出了一臉的蒼白色的笑容,那門牙和犬齒都缺了的光牙眼從唇間泄露著。我一看見了她這笑容,立即感覺到我的猜疑是錯了。她這態度和往常是毫無二致的。假使雞真是她的丈夫偷去,又由她送了轉來,她的笑容斷不會有那樣的天真,她的態度斷不會有那樣的平靜。問題又竄入迷宮了。

她們一直向雞籠方麵走去,在那兒端詳了好一會又才走了轉來。據說雞是原物,絲毫的差異也沒有。

她們從藤架下走過,到西手的南緣上去用茶去了。不一會鄰家的夫人也從桂花樹下的籬柵切口踱了過來。這人似乎是有副腎疾患的,時常帶著一個烏黑的麵孔,瘦削得也可驚人。

三種女人的聲音在南緣上談論了起來,所論的當然不外是雞的問題,但在我重聽的耳裏,辨別不出她們所說的是什麼。s夫人的聲音帶著鼻音,好象是包含有食物在口裏的一樣,這樣的聲音是尤其難於辨悉的,但出其不意的就從這聲音中聽出了幾次“朝鮮人”的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