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武牧羊北海邊,牧惠牧羊在沙灘。
風霜雨雪何所懼,隻盼春光照人間。
舒展
文學界誰不知道舒展先生?他真個是赫赫有名。但雖同在北京,而且從我家到他家,打的至多也不過半小時,至今我隻見過這位雜文界的老哥兩回。一次是在《生活時報》虎年元宵文化名人座談會上,再一次就是1999年冬天廣東人民出版社在京舉行的午宴上。文友們常常念叨他,但誰也不忍心去登門打擾。何以故?原來他這幾年因高血壓引起腎衰竭,困苦可想而知。可是,這幾年他寫的雜文並不少,而且鋒芒絲毫未減。有位朋友曾感慨地跟我說:“舒展的身體越來越差,雜文卻寫得越來越尖銳,真不易!”我常常想:環顧海內文壇,以生命為代價寫雜文、賭明天者,除了舒展,我不知道還有誰。倘若沒有強烈的傳統人文的憂患意識,沒有對祖國、人民及四化事業的赤子之情,舒展又何必以衰病之身,繼續堅韌不拔地在雜文界拚搏!
承蒙舒展送我幾本他的大作。其中的一本是《調侃集》,由他的老友方成作序。方老在序中寫道:“舒展的雜文,涉及麵廣,引征事例,像是信手拈來,頭頭是道,使讀者不得不佩服他學識之博。”我以為這是至論,也確實是舒展雜文的特色。時下某些雜文,形同白開水一杯,過目即忘。何以故?還不是“不讀書之過也(《紅樓夢》賈政語錄)”。胸無墨水,必然膚淺。
1999年冬天,我給舒展打電話,立刻覺得他精神煥發,聲音洪亮,與以前的病夫子判若兩人。原來他得到一個機會,換了腎,而且手術很成功。他欣然由夫人陪同,來赴宴,簽訂出版合同。朋友們都非常高興,覺得他能恢複健康,乃雜文界之大幸,欣何如也!正是:
堪喜舒卷又如雲,大展身手驚鬼神!
朱正
久聞朱正先生大名,他是以考證魯迅生平事跡、學風謹嚴鳴於時的。第一次見他,是在嚴秀老人家中,俄羅斯文學翻譯家藍英年先生也在座。見麵不如聞名。聞名不如見麵,這對朱先生來說,我以為都很合適。我們很談得來,一見如故。聊天時,他娓娓道來,真乃謙謙君子也。他著述不少,我最偏愛的,還是他的《1957年的夏季:從百家爭鳴到兩家爭鳴》,此書45.6萬字,第一版就印了3萬冊,受到讀者的廣泛矚目。我很欣賞他在《後記》中的這一段話:“寫作此書,我與其說像個著作家,不如說更像一個節目主持人。我把當年這些人物,不論被認為左派還是右派的,都一個一個請來,讓他們走到前台,各自說各自的話。希望這樣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再現當年的場景。”讀了本書,我以為他的目的完全實現了。這需要有敏銳的思想洞察力、紮實的史學功底、深厚的文學修養,才能辦到。老實說,在當今史學界,還沒有這樣的學者,故至今也未能寫出像樣的1957年反右史,而讓文學界的朱正獨占鼇頭,我身為史學界一員,真是感到慚愧。
朱正是個重視友情的人。四年前,我替東方出版中心主編《當代中國學者隨筆叢書》,收有他的《思想的風景》一書。這對我來說,原本是小事一樁,不足掛齒。但他卻幾次說起此事,表示謝意。足見其人之敦厚也。正是:
南望長沙寫作界,正是朱家秉燭時:
寄語文友湘夫子:筆下又在剝畫皮?
邵燕祥
記得好幾年前,北大吳小如教授在《文彙讀書周報》上著文說邵先生燕祥,在讀中學時已在京中報上發表文學作品了,真乃神童也。中國有句老話說:十歲的神童,二十歲的才子,三十歲的老而不死。我曾經寫過《說神童》、《再說神童》,指出曆史上神童不少,但事業上有成就者寥寥,或者說得高雅一點:寥若晨星。但燕祥無疑有足夠的資格,名列晨星。他在詩歌、雜文創作上的成就,讀者有目共睹,無需我饒舌。他曆經劫波終不悔,現在年紀已經是“三十歲的老而不死”一倍還多,但霜欺雪壓見精神,老而彌堅,依然筆耕不綴。有次牧惠老哥跟我說:“燕祥很善良。”1999年讀《文學自由談》第3期詩人肖沉寫的妙文,用門德列夫周期表上的化學元素作為符號,一一介紹詩壇好手,將燕祥列入“33,砷……舊稱砒霜,劇毒”,不禁令我大怒,但接著讀下去,又立刻轉怒為喜:“此乃京都名編邵大爺,針砭時弊,句句不離後腦勺;言誌托物,篇篇貼著熱血心。對官僚買辦而言,自然毒素太多;而於國民則多多益善。”真乃妙語聯珠,洵為至論。燕祥的詩越寫越少,雜文越寫越多。我以為,當今中國文苑,更需要雜文。我將坡翁的兩句詩順手牽羊,稍加點竄,湊成一聯,擬贈予燕祥;有善字者乎?求一發揮——
詩人老去雜文在,燕子歸來說夢忙。
(按:“說夢忙”三字的皈權屬於陳四益)
藍英年
有次作家韓小蕙跟我說,她曾經跟其母校老師著名曆史學家來新夏教授開玩笑說:“您是隨筆界的新秀。”來先生聽後忍俊不禁,來夫子已過古稀之年,自屬老翁之列,但寫隨筆也不過十來年光景,稱“新秀”固宜也。這使我想起藍英年教授。我知其人,是讀了他與人合譯的《日瓦戈醫生》。但近十年,卻在報刊上不斷讀到他關於前蘇聯文學的介紹、反思。觀點新穎,有些文章讀後,頗有如夢方醒之感。文筆清新,絕無高頭講章之嫌。他的這些文章,特別是隨筆,越來越受到讀者的矚目。這在很大程度上,是得力於他精通俄文,蘇聯解體後,檔案解密,他充分利用了檔案材料。寫出了一篇又一篇正本清源、還曆史真相的文章,故能使人耳目一新。論寫隨筆的資格,用韓小蕙女士對來新夏先生的戲言來形容,他也可以說是“隨筆界的新秀”。1998年,著名翻譯家董樂山先生去世,文壇同聲哀悼。我認識樂山先生,嗟歎久之。英年兄在《中華讀書報》上著文紀念董先生,語甚沉痛。十年前,是董先生將他的隨筆推薦給《讀書》雜誌,從此欲罷不能。越寫越多。
藍英年是民主革命的老前輩藍公武老先生哲嗣。他比我年長幾歲。但我不願用“垂垂老矣”的老古調來形容他。他無論是外貌還是內心,都很年輕。這在相當程度上,恐怕要歸功於其夫人、著名演員羅嘯華女士對他的照料。聽說她的烹調技術一流。藍兄集豔福、口福於一身,幸何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