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隱喻裏的自語(1 / 3)

19世紀,女性從事文學創作是不為世俗所容的,而當時也幾乎沒有任何獲得公眾認可的文學女性。女作家往往是社會規範的突破者,會受到大眾的非議。在相對保守的社會文化氛圍中,女作家在作品發表時,常常會使用筆名,這些名字大都比較男性化。例如法國19世紀著名女作家、浪漫主義女性文學和女權主義文學的先驅喬治·桑的原名是非常女性化的阿曼蒂·奧蘿爾·露茜·杜班。1846年5月夏洛蒂三姐妹聯合出版了一本詩集《庫瑞爾、艾利斯與阿克頓·貝爾的詩集》。由於當時的社會對女作家有偏見,因此三位女作家均使用了使用筆名。後來出版《簡愛》與《雪莉》兩本小說時,夏洛蒂繼續使用筆名庫瑞爾·貝爾。她寫道:“因為不願意暴露身份,所以我們用庫瑞爾、艾利斯、阿克頓貝爾這些筆名來隱藏本名。這個因為良心不安而做出的曖昧抉擇,是假設基督徒對於名為男性的思考是正麵的。我們並不喜歡宣布我們是女人,因為——毫無疑問的,我們的著作和思想是不會被稱為“女性的”——我們有了模糊的印象:女作家是應該對偏見袖手旁觀的。我們注意到評論家有時是如何因為個性而抨擊,有時則是用諂媚當作鼓勵,這些並不是真正的評價。” 這都反映了19世紀女作家身份認同的嚴峻現實。

因此,在19世紀,女性的主要活動場所就是家宅和基督教會。狄金森拒絕過宗教生活,所以隻能將所有的精力放在家庭活動中。狄金森的父親為她提供了一間溫室,使得她可以在其中進行園藝勞作。擁有自己的花園,同時也是上流社會身份的象征。狄金森去世的時候人們知道她是個優異的園丁,卻不知道她是個詩人。

狄金森的一切,除了她的才華,都是微小的:她在她的阿默斯特的家中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她的詩是用在極纖弱的筆跡寫在信紙上,就連詩句也都很短小,一般是三句,或者是四句。狄金森就像一隻生活在花園中的害羞的小鷦,她本身就是充滿女性特征的。

花園

狄金森詩作中出現的花園是真實存在的。1813年狄金森的祖父,薩繆爾·福勒·狄金森,在馬薩諸塞州的阿默斯特築居,命名為“家園”(Homestead)),這是鎮上第一個磚房,也將是艾米莉·狄金森大半生的居住地。1840年,狄金森一家從“家園”搬到北喜街。1855年,愛德華·狄金森重新買回“家園”,另外再建了一間房子與之毗鄰,包括一間供艾米莉種植異國花卉的溫室。1963“家園”被指定為國家曆史遺產。1965年,阿默斯特大學買回了“家園”,並將其建成艾米莉·狄金森博物館。

家園對於狄金森而言,不僅僅是一個地理概念,也是她精神生活的全部。園林種植照亮了她的生活和她的大自然。花園是狄金森最主要的活動場所。與同時代的其他作家相比較,狄金森幾乎過著與世隔絕的隱居式的生活。

1958年,托馬斯·H·約翰遜和西奧多拉·沃爾德編輯的三卷本艾米莉·狄金森書信集問世,內有書信1049封。貝絲·麥克萊·朵麗安(Beth Maclay Doriani)說:隻通過書信生活,人生變得如虛構一樣無害。最常和狄金森通信的三個人分別是:喬塞亞·賀蘭(Josiah Holland)、塞繆爾·鮑爾斯(Samuel Bowles)和托瑪斯·溫斯沃斯·希金森(Thomas Wentworth Higginson )。他們當時都是出版界的要人,前兩位是《斯普林菲爾德共和報》的編輯,後一位是《大西洋月刊》的常年撰稿人。

和當時的女性一樣,她常把花卉以及讚美鮮花的詩歌作為禮物,贈送親朋好友。1859年,狄金森將《僅迷惑了一兩天》("Baffled for just a day or two")隨著玫瑰花蕾,寄給了伊麗莎白·查普林·霍蘭德。

僅迷惑了一兩天——

心旌蕩漾,並非恐慌

在我的花園

不期而遇一位少女

她揮揮手,樹木萌發——

她點點頭,萬物蘇醒——

真的,這樣的王國

我從未踏足過!

狄金森一向喜愛鮮花,當我們第一次讀這首詩,似乎這僅是一首描述春天的到來和表達了詩人的喜悅的詩。“意想不到的少女”指的是春天,當她“召喚”和“點頭”,所有的植物花園開始展示他們的新出現在春天。看到這一幕,詩人感歎道:“真的,這樣的境地/我從沒有到過”。

然而,這首詩有其深層含義。當狄金森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開始寫詩。但在19世紀的美國,詩人並非適合女人的職業,在很長的一段時間,狄金森都被這種傳統的觀點所左右。然而,一天她醒來,決定成為一名詩人,而不再有所顧慮。這首詩就是描述的那一刻,狄金森突然意識到她本來是要成為一個真正的詩人。“不期而遇一位少女”表明繆斯召喚狄金森詩歌的進入花園。“真的,這樣的王國/我從未踏足過!”春天的花園激起狄金森的激情,因此她寫下這首詩來表達她的勢不可當的快樂。

在狄金森的詩歌中,經常出現與家有關的字眼。與家類似的字眼有房間、室內、花園。這些詞語出現在狄金森的詩歌中,營造了一種靜謐而安靜的氣氛。以花園為例,這個詞語出現在許多詩歌裏,花園成為了理想精神生活的隱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