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形》(Transformations)是塞克斯頓的第五部詩集,這部詩集改寫了17則格林童話故事,包括《金鑰匙》(The Gold Key)、《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Snow white and Seven Dwarfs)、《白色的蛇》(The White Snake)、《愛人羅蘭》(Rumpelstiltskin)、《神父之死》(God Father Death)、《萵苣姑娘》 ( Rapunzel)、《鐵手》(Iron Hand)、《灰姑娘》(Cinderella)、《一隻眼、 兩 隻眼、三隻眼》(One Eye,Two Eye,Three Eyes)、《了不起的音樂家》(The Wonderful Musician)、《小紅帽》(Red Riding Hood)、《沒有手的女士》(Maiden Without Hands)、《十二個跳舞的公主》(The Twelve Dancing Princesses)、《青蛙王子》(The Frog Prince)、《漢賽爾與格萊特》(Hansel and Gretel)、《睡美人》(Briar Rose/Sleeping Beauty)。看似完全不同於詩人以往的創作風格,但這仍然是一部自白詩集。
卡羅爾·萊文特(Carol Leventen)認為塞克斯頓的詩集《變形》的成就源於她“意識到社會進程對女性的影響,以及她決定將重點放在與社會文化相關文本上——她詩歌中的主角在社會中的角色是怎樣形成的以及他們是怎樣飾演這個角色的”。事實上,塞克斯頓複述格林童話為婦女設置了兩個極端化的原型,一種是無辜的,順從、脆弱,天使般的(白雪公主、小紅帽、灰姑娘),另一種是邪惡的殘忍的和巫婆一樣的女性,她們有主見,極為獨立,有掌控別人的能力,例如萵苣姑娘的母親,《白雪公主》中的皇後。兩種女人互為鏡像,表現了微妙而深刻的諷刺。
《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的開頭就加入了現代因素,將魔鏡預告美人的功能和天氣預報作比,而白雪公主則完全刪減了童話中一切溫柔善良的品質,被可笑地形容成一個“可愛的處女”。詩的開頭如下:
從前,有一個可愛的處女
名為“白雪公主”。
她十三歲。
她的繼母,
自認為異常美麗,
雖然她的美被歲月蠶食
從未聽過有人超越她的美麗。
繼母提到她有麵鏡子
類似天氣預報
這麵鏡子會宣告
誰是國度裏最美的人。
在塞克斯頓的筆下,白雪公主擁有“和卷煙紙般潔白的臉頰,/手臂和雙腿如裏摩日細瓷,/嘴唇像羅納穀紅酒般紅潤”。這裏的卷煙紙、裏摩日細瓷、羅納穀紅酒都代表了貴族的生活方式,也隱射出詩人筆下的白雪公主的故事是發生在現代社會的。現代社會中的這個白雪公主有著“青花瓷般的藍色眼睛,/打開關閉/打開眼睛說,/日安,媽媽”。塞克斯頓嘲諷著這個洋娃娃似的人物,她仿佛是個沒有生命的機器,眼睛的動作也是機械地打開和關閉。每天早晨她都睜開眼睛迎接她的後母,像一切好女孩一樣。塞克斯頓塑造的白雪公主迅速地摧毀了讀者心中傳統白雪公主的形象。
在《萵苣姑娘》筆者譯。的開頭,塞克斯頓寫道:“一個女人/愛著另外一個女人/會永遠年輕。/老師/和學生/相互滋養/許多女孩/都有個年老的嬸嬸/將她們鎖在書房裏/將男孩們拒絕在外。”詩人在這裏聚焦的是母親和女兒之間的帶搶占意味的親密同性關係。“她們喝著甜酒/或躺在沙發上/互相撫摸/衰老的乳房摩擦著年輕的乳房/讓你的裙子從肩上滑下/來觸摸你的複製品吧”,萵苣姑娘將童話故事中母親囚禁女兒的情節擴展成母女的亂倫,折射了光怪陸離的社會現象。該詩集中童話故事變形的程度一首比一首高,隨著閱讀的進展,故事越來越現代化,越來越與個人相關。這也體現了自白派的創作理念。
塞克斯頓認為《變形》雖然改編自童話,但在創作的過程中采取了新的探索自我的方式,因此仍屬於一部自白派詩歌作品。安妮在寄給出版社的信中所說:“我希望我的讀者可以看到我的這一麵,並非每種情況都是明亮的。有的詩歌是陰霾……要說這些詩歌與我無關,那就是謊話,因為和我的其他詩歌一樣,它們就是關於我自己的。”塞克斯頓接受采訪時曾說:我曾是美國夢、資產階級、中產階級的夢想的受害者,我想的是生活的一小部分,想要結婚,要生個孩子……我該死的要讓自己過種傳統的生活,我從小到大就過著這種生活,我的丈夫也希望我這樣,但是人們不能建個白色的小柵欄就把噩夢攔在外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