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過去。”
“當然是好奇的。”徐子凝沉默片刻,又說:“曾經好奇過。”
“曾經好奇過?那麼現在不好奇了?”
“嗯。過去的事情,也不是那麼重要。”
“你看,好不容易,我想找個人說說,竟然又沒有人願意聽了!”周一軒再次歎氣,“這可怎麼辦?”
他此刻正摟住徐子凝坐在自己家別墅的屋頂花園上。兩人放著椅凳不坐,倒是隨意地靠坐在地上,徐子凝整個人都埋在他懷裏。
“說了不會難過的話,就說給我聽聽。”
她的臉埋在周一軒懷裏,聲音悶悶地。
“我的來曆,其實真不怎麼光彩。”
周一軒這一句話,就讓徐子凝一下子揚起臉來。
周一軒沒注意,隻是下意識地撫著她的頭發,陷入回憶裏。
“我不知道別的孩子,是從幾歲開始有記憶,我的記憶,卻是從一個雨夜開始。”
“醉酒的父親,動手打她,打得很厲害。姐姐摟著我,嚇得直哭。後來,她說,如果我們再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哭,她就會被打死。”
“所以,哪怕很害怕,我們還是衝出去,抱著父親的腿。”
“誰知道,他一看見我,火氣更大,直接一腳踹過來。我那時年幼,身體輕小,整個人一下子飛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再醒過來,就是在醫院裏。”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害怕醒來之後再次麵臨那種可怕的場景,我醒過來的時候,並沒急著睜開眼睛,而是小心翼翼地偷聽著周圍的動靜。”
徐子凝抱緊了周一軒的腰,心裏泛過一絲酸楚。
人們總覺得小孩子什麼都不懂,其實對於很多事,小孩子才有著更為敏感纖細的直覺,對於危險更是有著本能地自我保護。
她隻要一想到幼小的周一軒遭受毒打之後還要提心吊膽地不敢哭鬧不敢睜眼,就覺得心裏酸楚的厲害。
周一軒的講述很簡短。他聽到兩個男人在自己的病床前爭執,得知一向對家人很好的父親原來竟然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而是周浩天。
而他那個名義上的父親,不僅將周浩天視作最好的朋友,還曾對周浩天有過救命之恩,甚至在救周浩天的時候落下殘疾。
可笑的是,孫紅雲就是在周浩天被救後藏在人家家裏的時候懷上了周一軒的。真相被隱藏,卻總有暴露的時候,於是有了那次爆發。
這樣的事情,任憑哪個男人也沒有辦法忍受。周一軒名義上的父親很快跟孫紅雲離婚,不知去向。
“也就是說,周帶男和你,其實也是同父異母的姐弟?”
徐子凝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
她隻知道孫紅雲是後來才嫁入周家的,卻不清楚這裏麵的隱情,更不曾質疑過周一軒的身份。因為周一軒的長相,一看就和周浩天有幾分相似,誰也不會過多去想。
“是。周帶男很快也知道了真相,大人總以為小孩子什麼都不懂,什麼事都瞞著我們,其實,我們什麼都知道,隻是不說而已。”
徐子凝憐惜地歎氣。難怪周帶男和周一軒的關係這樣古怪。明明是同命相連又相依為命的親人,偏偏周一軒的身世又是導致他們失去原本家庭的罪魁禍首。
這樣尷尬,這樣無解,這樣痛苦。
“那其實,不是你的錯。”她也隻能這樣安慰。
“自然不是。不過,你看,我們都是蠢人,總是會因為明明不是自己的責任而自責!”
“你這是變著花樣來安慰我麼!”
徐子凝又把臉埋在他胸口,手上也很用力地環住他的腰。
“不然呢,我可不是沒事兒就回憶個往事掉幾滴眼淚再悲春感秋一下的林妹妹!”
“說得好像我是一樣!”
“不,你不是。”周一軒也收緊胳膊,環住她的腰,“你從來都不是。我知道的。”
“嗯,我知道你知道。”
母親出事之後,她曾聽到劉夏猶豫著問周一軒要不要將婚禮延後,周一軒拒絕了。
她明白,周一軒不是心急,更不是對母親不敬,甚至也不擔心她會多心。
他隻是想讓母親走得更安心,讓留下來的她更有依仗。
兩人繞口令似得說話,卻誰都聽得清楚明白,心更是比任何時候都要貼近。
徐子凝微微抬起頭,直視著周一軒。那張總是掛著漫不經心痞笑的臉上,此刻卻是無比的認真的表情。一雙黑沉的眼睛,裝著所有的寵溺、理解、珍惜……
雙目四對,雙唇相吻。
不關欲望,隻為滾滾紅塵之中那份相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