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們看著發黑的稻草,擁擠著不動。
“如果你們能堅持十四個小時,我不反對你們站在門口。”女軍官挨著車門鋪好大衣坐下,把被子蓋在腿上,然後拍拍身邊的稻草問:“兩人一組,一床被子鋪一床蓋,誰挨著我?”
“我!”鄭燕舉起手,王秀娟趕緊舉手說:“我挨著鄭燕!”
女孩子們按照好友組合,皺著眉頭一個挨一個地坐下,小聲討論著誰的被子鋪誰的被子蓋。女軍官也不管,微笑著閉目養神。
鄭燕懷裏揣著她寫給梁偉軍的幾封信,這個粗心的家夥至今也沒來信。昨晚,鄭燕費盡心機才躲過媽媽李瑞敏的視線把信帶了出來,她相信到部隊後一定能和梁偉軍聯係上。鄭燕並不知道,梁偉軍其實早已經來信,隻不過信被她媽媽李瑞敏扣留了。
一名男兵利索地躥上車,女孩子們一陣尖叫,鄭燕厲聲喝道:“出去,這是女兵車廂!”
男兵放下堵住耳朵的雙手問:“你說甚?”
“這是女兵車廂!”
男兵根本不理她,扭頭向女軍官請示:“連長,兩分鍾後發車,可以關車門了嗎?”
女軍官站起來說:“你去吧,車門我來關,讓孩子們再看一眼家鄉。”
男兵像猴子一樣跳下車,清脆的汽笛聲響起,火車緩慢起步。
女軍官把兩道粗繩掛在車廂口充當保險帶,招招手說:“同誌們來吧!”
魏峰肅立在月台上莊嚴地抬起右手,孩子們參差不齊地抬手,敬第一個真正的軍禮。
火車走走停停,中午時分在一個小站停下來。車廂門打開,新兵們一擁而下,活動著麻木的手腳,好奇地東張西望。等各車廂的接兵幹部、班長組織新兵們上過廁所洗完手臉,月台上已經一字排開十幾口熱氣騰騰的行軍鍋。午飯還算豐盛,蘿卜炒肉、醋溜白菜、雞蛋湯、大米飯,微風吹來,香氣撲鼻。
離開大院,王秀娟把鄭燕當成了主心骨,她拉著鄭燕的胳膊寸步不離。
打飯的隊伍緩慢前進,鄭燕左顧右盼尋找熟悉的麵孔,眼神就像剛脫離母雞翅膀嗬護的小雞。雖然到處都是兵,但她仍感覺孤獨。
放在竹筐裏的大碗和露天擺放的行軍鍋,讓王秀娟感到惡心,想推說不餓,但見女軍官虎視眈眈地站在隊邊,捅捅鄭燕說:“燕子,多髒啊,還能吃嗎?”
鄭燕撇撇嘴:“能吃,你抬頭看看。”
王秀娟掃了一眼,打好飯的新兵們席地而坐,大口小口吃得香甜。
“那少打點……”
女軍官的目光掃過來,王秀娟趕緊閉上嘴。她已經領教了女軍官的厲害,剛才這個黃臉婆把她們一通好訓。
女兵們挨訓是因為洗漱。這個小站不是專用兵站,月台上隻有十幾個水龍頭,男兵洗漱簡單大都抹一把完事,輪到女兵問題就複雜了。毛巾、香皂、牙膏、牙刷、梳子、擦臉油、小鏡子,把洗漱池擺得滿滿當當,大呼小叫的嫌水涼。前麵洗得慢條斯理,後麵急得張牙舞爪,熱鬧得像是到了菜市場。女軍官忍不住拉下臉來一聲大喝,眾女兵才意識到這裏已不是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