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餘子寅住進了我家。
我嘲笑過他,說你這名字翻成大白話就是“我兒子很淫-蕩”,這是你爹坑你呢,還是讓你坑你兒子?
他一本正經的解釋不是那個淫,是唐伯虎唐寅的寅。我大吃一驚,說那字不是讀“演”嗎?
剛開始,我問過他身世,但他每次都是含糊其詞。久而久之,我也就不提了,畢竟人都流落街頭要撿人煙屁股抽了。
雖說是我收留他當幫工,但後來才發現這人比我厲害多了,八麵玲瓏,三句話就能忽悠的別人推心置腹,整個一超級自來熟。
鍾表鋪沒生意,他就找些野路子的活,半年下來,我們還真賺了不少。
前幾天,他攬了一個活,是仿一個元朝的青花海水白龍紋梅瓶。說白了就是古董造假,餘子寅懂燒製、做舊那套工藝,他讓我負責繪青花紋。
我說偽造文物可是犯罪啊,我不幹。他就說:“你去古玩市場看看,十貨九贗,都是假的。而且這單能賺不少,夠我們瀟灑半年了。”
所謂財帛動人心,經過他嚴肅認真的思想工作,我一咬牙說:“幹,不過就一次。”
餘子寅一聽我答應,樂得跟開花一樣,連連點頭答應。
微雕,講究的是眼力和手力,所謂“目光如電、手穩如山”,這樣才能在方寸間展開萬千變化,精準到一絲一毫。所以依樣畫葫蘆仿個青花簡直小菜一碟。
這天到了該交貨的日子,我和老餘都很興奮,已經琢磨著錢到手了該怎麼花,因為我們把贗品已經打磨得跟真品如出一轍了。
我們沒敢騎自行車,瓷器這東西太脆了,一碰就完。更何況萬一把對方交給我們的真品打壞了,那砸鍋賣鐵我們也賠不起啊。
幸好離得也不遠,兩人步行了半個多小時就到了。因為是見得不光的交易,所以選在了一家廢棄工廠的後麵。
之前我並沒見過要交易的對象,到了之後才發現,原來是一群地痞,為首的是個板寸頭的大胖子,脖子上有條很長的肉蟲一樣惡心的刀疤。
餘子寅又是打招呼又是發煙的,私下跟我說,這胖子是十六鋪碼頭的一個大流氓,外號熊哥,當年跟人搶地盤被人脖子上砍了一刀,結果愣是沒死,反過來把對方幹掉了,從此上了位。
客套幾句後,熊哥笑眯眯說:“辦正事吧,把東西拿出來過過眼。”
我一聽,趕緊把贗品從盒子裏取出來,戰戰兢兢得遞過去。熊哥自己看了兩眼,也沒表個態,直接遞給了旁邊一個瘦小的中年人。
這人不像混混,倒像是以前那種賬房掌櫃,估計是專門給熊哥驗貨的古玩圈裏人。
果不其然,這人驗起貨來就專業很多,裏裏外外一通看。我明知道是個贗品,卻還是很緊張,倒是餘子寅,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過了會兒,那中年人對熊哥點了點頭,熊哥這才露出了笑模樣,讓手下數錢給我們,我瞧著那一張張百元大鈔,差點樂出聲來。
數錢的時候,熊哥讓餘子寅把那個真品還給他。老餘把盒子遞過去,笑道:“一真一假,完璧歸趙。”
我正要從那小流氓手裏接錢,就聽熊哥突然喊道:“慢著!”
我們兩人一愣,熊哥手裏正拿著那個真梅瓶。
熊哥陰著臉,看著我們說:“小子,這個怎麼是假的?”